舞台之上,萬眾矚目。
亞瑟與伯特蘭擺開架勢,二人拔出佩劍輕輕一碰,隨著劍尖碰撞,隻聽見叮當一聲,舞台兩側電光炸響,轟鳴的閃電幾乎將夜晚的劇場照成白晝。
在電光的偉力之下,所有在場觀眾的情緒全都無所遁形,喜悅、激動、甚至帶有些許恐怖,腎上腺素的急速飆升使得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醉人的紅暈。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亞瑟與伯特蘭向後收劍跳步,決鬥前的見禮就此完畢。
一時之間,在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大戰一觸即發,每個人都在心中暗自猜測著本場決鬥的結局。
而在二樓的包廂內,同樣有無數雙眼睛注視著這裡。
托著紅酒杯的菲歐娜·伊凡小姐趴在陽台的大理石扶手上,抬起尾指輕輕在麵前的梳妝盒裡印了一點閃耀的金粉,將它們一寸寸的抹上了嘴唇。
菲歐娜輕輕抿了一下嘴唇,發出啵的一聲,借此將這混雜了金粉的唇膏塗抹的更均勻一些。
她一隻胳膊支在扶手上,伸手抓了一把身邊手提箱裡的票子,任由它們從指縫間滑落。
“黑斯廷斯先生,不管是出於生意還是感情,你都一定要贏啊,要不然我的盤口可就要賠大了……”
而就在隔壁的包廂內,大仲馬等一眾亞瑟好友們已經上躥下跳叫個不停了。
“亞瑟,乾他媽的!老子今天雖然失手了,但我相信,不打黑槍你照樣能行!”
“對於世界而言,你是一個人。但是對於某個人來說,伱就是他的整個世界!亞瑟,讓他感受一下世界的份量吧!”
“男思功名女盼愛,現在功名就擺在你的眼前了,儘管上吧!”
“他媽的,話都讓你們說完了,你們讓我說點什麼好?”
“迪斯雷利先生,你如果不知道說點什麼的話,不如為他祈禱吧,就像我這樣。我們在高天之上,愛我們的天父啊!請您庇護黑斯廷斯先生,讓他身體康健的得勝歸來吧。”
“你說真的?海涅先生,你信這一套嗎?”
“嗯……至少明麵上的樣子還是要做做的。”
正當包廂內雞飛狗跳之時,舞台之上,卻漸漸起了變化。
在短暫的碰劍行禮後,伯特蘭很快便恢複了他標誌性的花劍架勢,隻見巴黎劍聖兩腿膝蓋微曲,雙腿膝蓋保持與腳麵齊平,上半身繃直,握劍的右臂收縮半屈,劍尖幾乎與眉間平齊。
這是伯特蘭獨有的特殊站姿打法,以這樣的架勢迎擊使得他的動作流暢迅速,以刺為主的打法也保證了他在這樣的站姿下重心穩定。他就像是一條蜷縮成團的毒蛇,柔弱纖細的花劍看上去似乎毫無殺傷力,但隻需要簡單的一個破綻,他便能在一瞬之間刺穿對手的喉嚨與眼睛。
皇室包廂內,威廉四世輕聲詢問著身旁的喬治·埃利奧特爵士:“我記得你之前說這個蘇格蘭場的小夥子很能打,他是走什麼套路的?”
埃利奧特爵士微笑著回應道:“陛下,據菲茨羅伊上校介紹,黑斯廷斯先生是一位迅捷劍高手。”
“迅捷劍?”
在國王身旁侍候的不列顛劍術大師安吉洛兄弟聽到這話,心中也有了判斷。
大安吉洛開口道:“如果黑斯廷斯先生是位迅捷劍高手的話,我判斷他在初期多半會以鐵門勢迎敵,鐵門勢雖然缺乏進取性,但勝在能夠穩固防禦。我雖然是第一回親眼見證伯特蘭的比賽,但是據倫敦劍術協會的會員們介紹,這位法國劍術大師的進攻十分犀利。在沒有摸清對方的劍路之前,能夠防禦刺擊與打亂對手劍路的鐵門勢絕對是試探期的不二之選。”
埃利奧特爵士聞言,笑著回道:“如果黑斯廷斯先生是位普通的迅捷劍使用者,我多半也覺得他會使用鐵門勢,但偏偏他走的是菲奧雷流。您也知道的,菲奧雷的追隨者向來打法激進,為了奪得最後勝利,他們甚至不惜上演空手奪白刃,用一隻手掌換一條命的駭人劍術。”
小安吉洛聽到這話,禁不住搖了搖頭:“如果是菲奧雷流劍手,再加上又是個年輕氣盛的青年人,那我猜多半會用牛勢起手,直取敵人的麵部或喉部,意大利佬就是喜歡這種打法。隻可惜,菲奧雷的迅捷劍練不好的話,很容易第一個回合便被對手抓住步伐中的破綻一刀斬落,希望這個亞瑟·黑斯廷斯儘量不要打的太激進吧。伯特蘭能夠在倫敦連勝49場,這也說明他確實有點實力。”
一旁的萊昂內爾聽到這話,隻是微笑著上前解說道:“據我所知,迅捷劍雖然是他的看家本領,但是今天這場決鬥中,他並不打算一上來就拿出自己壓箱底的本事。”
“在一位劍術大師的麵前托大?”
大安吉洛聽得直皺眉頭:“這個年輕人未免把生命看的太輕了,麵對一位真正的高手時,隻有在一開始全力以赴才有可能活命。刀劍無眼,它們可不會給你再來一次的機會。”
威廉四世倒是有些好奇:“你是說,這位黑斯廷斯先生還懂得其他流派的劍術?”
“不奇怪。”塔列朗喝了口香檳:“這小子光撲克牌的玩法都會十多種,劍術套路都會一手也算不得新奇。”
威靈頓公爵也開玩笑道:“至少他應該還會一手蘇格蘭場警察的基本訓練劍術。”
萊昂內爾聞言,也跟著附和道:“誠如您所說,亞瑟之前就告訴我,他的劍術就是在警官劍術基礎上自己感興趣慢慢研究的。”
小安吉洛聽到這話,剛剛還對亞瑟有些不滿意的態度頓時有所改觀。原因無他,小安吉洛的劍招正是蘇格蘭場警官基本劍術訓練手冊中的招法重要來源處。
他誇獎了一句:“是這樣嗎?那這個年輕人還挺刻苦的。”
威廉四世也大笑著開口道:“這讓你們說的,我真是越來越期待了,他到底會有什麼套路呢?”
而正當大夥兒都在猜測時,忽然,舞台之上開始彌散出陣陣濃厚的白色煙幕。
霧氣瞬間將亞瑟的小腿以下全部覆蓋,在一片驚呼聲中,隻見他將那柄48英寸長的英格蘭短劍拖在了身後,劍刃指向前方,而劍尖則淹沒在了這片迷霧之中,人與劍的比例呈現出了一個完美的四十五度。
“長尾勢?這小夥子不是在開玩笑吧?”
“嗬,不得不說,確實很有菲奧雷流劍手的風格,這個年輕人是沒把伯特蘭當人看啊!”
“看來他對自己的步伐異常自信啊!直接用長尾勢放開中路,引誘伯特蘭進攻。不得不說,這招一使出來確實容易令人上頭,尤其是對劍術高手。伯特蘭如果在這種情況下還不進攻,那就等於是任由這小夥子踩在自己的臉上了。”
而大夥兒的討論聲還未徹底消失,忽然,所有人都聽見了那道從亞瑟的麵具下傳來的、沙啞而又富有磁性、恍若教堂唱詩班吟誦聖歌般的低沉頌念聲。
“年輕的騎士,聆聽我的教導。
尊敬女士,敬畏你的神。
如此一來,你的聲名才會增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