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物浦,老碼頭,金獅旅館前的街道上。
亞瑟自從離開酒館後,便一直沿著附近街區的道路偵查。
作為一名久經曆練的蘇格蘭場警探,他很快就圈定幾個能夠對旅館房間做長期監視的地點,這些地方很可能會成為紅魔鬼嘴中殺手的容身之所。
雖然亞瑟向來不相信阿加雷斯嘴裡蹦出來的玩笑話,但奈何這一次的情報是花靈魂買來的。
白紙黑字簽在契約上,又加蓋了紅魔鬼私刻的六芒星公章,所以這也由不得亞瑟不信了。
不論亞瑟怎麼想,他都不覺得阿加雷斯會願意為了這麼一單小生意造假。
畢竟法則力量可不像是倫敦證券交易所那樣能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管理的,阿加雷斯如果敢在靈魂契約上動小心思,那是百分百會吃到法則鐵拳,被吊銷他那個無限期的魔鬼營業執照。
而據亞瑟所知,魔鬼這個行業是不容許無照上崗的,就連巴爾這個惡魔頭子都得遵守的規則,怎麼想也輪不到阿加雷斯這個人走茶涼的二把手來違反。
一想到這兒,亞瑟就禁不住打著了煙,嘴裡小聲嘀咕了一陣“依我看,把不列顛建設成地獄貌似也比現在強。最起碼他們還挺講規矩的,一線業務員的素質也普遍較強。畢竟除了地獄以外,我還沒見過哪個地方的二把手還要親自跑到一線拉客戶的。”
但是雖然亞瑟認為紅魔鬼並沒有在殺手問題上危言聳聽,但是這也不妨礙他想破腦袋都想不出,到底誰會閒著沒事乾從倫敦跑到利物浦刺殺一位內閣的特派專員。
作為一名蘇格蘭場的警官,而且還是臨時被提拔到這個位置救場的半吊子,亞瑟甚至都來不及發表些人厭狗嫌的言論就招來了如此仇恨。這無論怎麼想都處處透露著不合理。
按照亞瑟偵辦刑事案件的經驗,凡是涉及人身傷害的案件,無外乎就是那麼幾個原因。
要麼是因為私人恩怨,要麼是因為經濟利益,再搭配上一小部分的信仰等精神層麵問題,這三方麵就足以解釋亞瑟經手的所有凶殺案起因。
在私人恩怨方麵,亞瑟作為蘇格蘭場警司,想不得罪人肯定是不可能的。最起碼那些被他親手送進監獄的犯人,肯定是個頂個的想要他的命。但是他們當中有膽量有財力請殺手對付亞瑟的,卻非常難覓。
而在經濟利益方麵,亞瑟簡單的算了算賬。
之前萊昂內爾·羅斯柴爾德推薦他購買的泰晤士河隧道公司和布魯內爾路橋建設公司股票在過去一年中,已經從價值低穀中爬了出來。
在財政部發行了二十萬鎊市政工程投資公債後,泰晤士河隧道工程很快便獲得了政府的資金扶持。原本陷於停滯狀態的隧道項目也在年初大規模重啟,這條世界上第一條采用盾構技術建設的地下鐵路目前已經臨近竣工。
由於這條利好消息,目前隧道公司的股價已經翻了一番。
而亞瑟持股的另一家公司——布魯內爾路橋建設公司,也如萊昂內爾所說,他們的跨埃文峽穀大橋設計方案順利中標,股價也隨之水漲船高。
如今,這兩支股票的淨值已經爬升到了一千七百鎊。
也就是說,兩眼一抹黑的亞瑟在誤打誤撞闖入股票交易市場後,小試牛刀的第一年就已經獲得了百分之七十的浮盈。
他就這麼悄無聲息的擊敗了倫敦證券交易所中百分之九十九的股票經紀人,也讓倫敦股民見識了一把到底什麼才是黑手。
而在亞瑟趕赴利物浦上任之前,這兩家公司還剛剛宣布了今年的分紅派息方案。
雖然這兩家剛剛擺脫困境的公司並沒有保險公司和銀行那麼大方,但亞瑟依然得到了超過今年合法工資收入的回報——130鎊。
如果再加上亞瑟收到的禮品禮金、《英國佬》的投資、在音樂會兼職打工賺的零花錢以及海德公園的宅邸和蘇格蘭場高層警務會議上隔三差五加發的、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錢,就算保守估計,他目前掌控的資產也超過三千鎊。
如果亞瑟的心能夠再黑上一點,從警務情報局的活動經費中摸上一把,那麼他還可以再將這個數據往上推一推。
如果說有人在資產方麵看亞瑟不順眼,那麼他能想到的也就隻有《英國佬》的大股東本傑明·迪斯雷利先生了,畢竟為了替他助選,亞瑟可是一口氣出借了五百鎊的巨款。
不過說回來,這終歸隻是一句玩笑話。亞瑟不覺得自己的這位猶太朋友會為了賴賬起殺心,畢竟和迪斯雷利存在債務關係的人實在太多,五百鎊都稱不上是貸款中最大的一筆。
迪斯雷利先生今年雖然沒少掙錢,但是由於早年辦報紙欠了一屁股債,即使不算亞瑟和大仲馬等人的錢,他如今依然還有高達4000鎊的外債沒還清。
比起請殺手去乾掉債主,迪斯雷利先生通常還是更擔心自己會不會被債主們請殺手乾掉。
亞瑟甚至一度懷疑這小子想選議員就是看中了議員們的民事豁免權。
如此一來,在議會召開期間,他就可以避免被投入債務人監獄的命運,名正言順的躲進威斯敏斯特宮當老賴了。
不過即便沒有民事豁免權,不列顛的債主們對於議員相對也是比較寬容的。
據亞瑟所知,倫敦的破產法院裡有起訴商人的、有起訴文人的,也有起訴工廠主的,也有起訴將軍的。
皇家海軍數位大名鼎鼎的人物就是為了躲債不得不遷居海外,這裡麵也包括了亞瑟先前見過的皇家海軍上將西德尼·史密斯。
而倫敦大學的傳奇埃爾德·卡特先生加入皇家海軍也疑似存在這方麵考慮,至少亞瑟可以確信一點,這小子去玩奇幻漂流的時候連房租都沒結清。
不過在破產法院這個生態圈裡雖然可以見證不列顛的物種多樣性,可是在卷帙浩繁的案件中卻唯獨找不出一例起訴議員的。
如果迪斯雷利這個最大利益相關者都沒有動機,亞瑟就隻能把潛在襲擊者歸類為宗教方麵的原因了。
雖然英國很早就實現了宗教寬容,但是這不代表非國教徒就真的可以同國教徒平起平坐了。
天主教徒去年才剛剛獲準能夠成為議員,而政治層麵對猶太教等其他信仰依然存在著明麵上的歧視。
而在執行層麵上,對非國教徒的歧視現象就更強烈了。哪怕是擁有一位天主教警司的蘇格蘭場,也經常會將宗教信仰納入判斷罪犯的標準當中。
如果有兩位嫌疑人,一個是國教徒,另一個則是天主教徒,那麼天主教徒受到的審訊肯定是更嚴格的。
不論是在政府還是民間,不列顛社會上下依舊對天主教徒充滿了不信任。雖然信仰的是同一個上帝,但是不列顛人就是認為天主教徒是羅馬教皇派來的奸細。
隻要一個不小心,他們就會拱手將整個國家割讓給梵蒂岡的格列高利十六世。
而如果這個天主教徒不湊巧又是個愛爾蘭人,那就更絕了。
在一般英國人的眼裡,這兩個身份合在一起就等於是行走於大地上的邪惡代名詞。懶惰、不潔、素質低下的同時,對國王還不忠誠。
正因如此,在蘇格蘭場成立之前,一旦倫敦治安官發現愛爾蘭人存在犯罪嫌疑,那就等同於證據確鑿立即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