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懸,星光燦燦,小重山下,萬簇俱寂。
一座薄皮兒帳篷裡,小娘雙眼亮閃閃,時不時摸摸袖中匕首,偷眼瞧下帳篷那邊的趙檉,卻哪裡能睡著分毫。
帳篷不算太小,倆人中間隔了好大塊地方,點了羊油蠟,還有一口刀紮在那裡,刀刃自然是衝著趙檉那邊。
小娘覺得自家真是瘋了,可林牙也瘋了嗎?趙檉也瘋了嗎?
一個居然舍得未婚妻和彆人去金國曆險,一個居然連命都不在乎了要殺完顏阿骨打。
都瘋了吧?不,都是軍國大事,軍國大事!小娘平躺過來,兩眼望著帳篷頂,把袖中的匕首滑出,一手持鞘,一手握柄。
匕名魚藏,是父親留給她的唯一東西,據說是父親在中原遊曆之時,一位結拜兄弟所贈,那位結拜兄弟似乎亦不是中原人,家住在遙遠的蒼山洱海。
而她是從沒見過父親的,或許三歲之前有見過?可三歲之前的記憶卻哪裡能夠保存。
三歲那年父親去世,據說是在外遊曆時左胸曾受過致命傷害,隻不過萬幸的是心臟生得和常人不同,正常人心臟長在正左,父親屬於萬中無一偏右了三分,可即便這樣,也隻不過多活了三年。
至於母親,在她九歲那年去世,不是大遼國人,而是一個溫婉的宋國江南女子。
幸好天祚帝念遼西郡王生前功績,皇後蕭奪裡懶可憐她孤苦無依,於是收她為義女,賜封燕敏郡主。
小娘眼睛依舊亮閃閃,毫無睡意,她握著匕首偷瞧一旁趙檉,居然睡得昏沉,那麵色焦黃仿佛葫蘆皮,此刻看來,甚為可笑。
地上鋪了小羊墊子,都不是厚重的東西,不然每人單騎難以攜帶,兩人和衣而睡,卻一個睡得昏天黑地,一個根本無法入眠。
小娘想趙檉臨睡前說的那句話,說甚麼……吾好夢中殺人,切莫靠近?
說完之後居然還拿出一把短劍來比比劃劃,劍真是好劍啊,不但不比魚藏匕首差,居然還長出那麼多!
魚藏是名劍,那把短劍肯定亦是名劍,隻是趙檉不說名字,她也不好問。
可這種好劍在他手裡有甚麼用?他隻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倒也不能說是書生,應該算弓馬嫻熟吧,膽子也很大,不,不是很大,是膽大包天才對!
隻不過他隻仗此劍就敢說甚麼夢中殺人,真是好笑至極,浮浪子弟又懂什麼精湛武藝,想要殺他還不是輕而易舉,這話倒是要自己說才對,讓他莫過了這帳篷中間的邊界。
小娘想到這裡,又偷看了趙檉一眼,卻不知為何趙檉這時忽然睜開雙眼,一臉迷茫地瞅她:“還不睡覺,亂瞟甚麼呢?”
啊!小娘頓時大驚,差點就拔出匕首,卻轉瞬臉紅似朝霞,猛地用身上薄薄的布單蓋住腦袋,翻身轉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