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風塵!
仰麵注視著乾枯的梧桐樹,褪儘了滿樹青翠的枝葉,龐大的梧桐樹彰顯出了寂滅的落寞……被攫取了生命機能,卻造就了不世奇藥——天地靈芝的出世。少年得此恩惠,精神世界裡平靜中卻又泛起某些漣漪。
“梧桐樹是我祖父栽下的,到今天已經有幾十年了吧。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它竟然枯死了,很是遺憾呢。幾年前,梧桐樹枝繁葉茂,遮天蔽日,是一個不錯的納涼的好地方;那時的梧桐樹上有很多的小鳥飛來築巢,在樹乾上還有兩個啄木鳥的樹洞呢,一群馬蜂鳩占鵲巢,強自侵占了啄木鳥的洞,很是霸道耶……”
梁山伯喋喋不休,歡欣地向身旁的少年介紹著曾經的梧桐樹。梧桐樹繁盛異常,在幾年前曾著實是山村孩童的玩樂之地,頑皮的孩童爬到樹上掏鳥窩、抓雛鳥、火燒馬蜂……的確是歡樂的童年記憶。
少年的目光迷離,承載著童年回憶的梧桐樹已經枯死,或許它還矗立在此,正是人們還殘留著對它的感情記憶……視線順著樹乾向下,梧桐樹的根係深深紮根在大地中,汲取著土地的營養——世所滄桑,梧桐樹的生機不在,凝聚出了曠世奇藥,卻僅僅隻是餘留下了這滿目枯枝。
“梧桐樹已經枯死,這是命運循環,就好像人間的生命——父輩漸漸老去,新生代卻茁壯成長……天命如此,可緬懷不可悲傷哦……”梁山伯的目光凝視著梧桐樹,神色淡然,自有一股脫塵的氣質。
“天命循環……”
少年的目光橫移到了梁山伯的身上,梁山伯身穿一襲白色素衣,滿頭長發規矩地披散在腦後,他的整體散發著一種“知性的乾淨氣息”。
“我就要去書院讀書了,很是期待呢,隻是要離開母親和家園,還是有那麼一點不舍的……不過,我會回來的。母親過‘知書不忘恩’……”
“紅羅山書院是很有名的書院,據桃李遍布州府郡縣呢。五一,你……咦,五一去哪了?”
隻顧自自話的梁山伯,在他轉頭看向少年時,卻驀然發覺少年早已沒有了任何影跡,隻在風氣中遺留下了某些“神奇武者”的氣息,以及五步蛇的淡淡腥氣。
他走了?
梁山伯的心中產生出了難以言喻的感受,基於讀書人的細膩感情,他格外在意少年,不論是第一眼“眉清目秀”的印象,還是少年捏住蛇嘴的“瀟灑利落”……都讓梁山伯感受到了一種清新的感覺——不管是視覺,還是感覺,少年由內及外散發著一種獨特的氣質。
梁山伯尋找了柴房,尋找了整個後院,但都沒能找到少年的身影,最終他無奈的得出了結論少年真的不辭而彆了!
失落感充滿了的心間,梁山伯呆呆地望著梧桐樹出神,精神幻想縹縹緲緲……然而,去往書院的行程不能耽誤;紅羅山書院距此有上百裡,正逢雨季,梁山伯不得不早作打算,及早出發。
婦人在前一夜已經收拾好了衣物、食糧……清晨時分,梁山伯背著書箱子、斜挎著一個包袱,在母親依依惜彆的目光下,他揮手,走出了山村。
歪歪扭扭的山路崎嶇,由於不久前下過大雨,路麵泥濘,梁山伯一步一個腳印,他懷揣著對書院的美好憧憬,踏上了求學的道路。
心懷夢想,他不在意腳下的汙泥;讀書,充實精神,放飛思想……在書中暢想,他亦是感到了讀書人的張揚。腳下的路通向山外,山外的路又能通向哪裡?書中有言“山外有山,人上有人”,不走出山村,怎能了解山外的天地?
腳下的路四通八達,或許就能通向那遙遠的天地儘頭!
心有多大,天地亦有多大。
農家山村的一片天,終究是禁錮了視野;山外的天空高遠,也更加廣闊……梁山伯感覺到心胸暢爽,一口濁氣被吐出了胸腔。
鳥兒嘰嘰喳喳地在枝頭歡唱,路邊雜草叢裡不時有蚱蜢跳躍,偶爾在路邊還能看到褪下的“蛇皮”……一切的一切,都充滿了不一樣的感覺,隻因梁山伯獨自走出山村,踏上了未來的夢想行程。
他應該感謝母親,沒有母親的操持,他如何能夠安心讀書?況且,母親開明,並未否定自己熱衷的學習。思慮感恩的事,還為時尚早,梁山伯回頭看了一眼山村,似自言般道“我會回來的。”
其實踏上夢想的行程,梁山伯不光有新奇與激動的心情,還有著那麼絲絲的敬畏,畢竟從未單獨走出家門,以後的世界將會是自己獨自一人。
清晨的山林中還彌漫著晨霧,不知從哪個地方時而傳出一兩聲山雞的啼叫;偶爾在風氣中,還會傳來若有若無的野豬嘶吼……梁山伯舉步邁動著雙腳,但是雙眼中卻也隱藏著化不開的警惕。
“呱……”
一隻癩蛤蟆慢騰騰地從路麵上爬行了過去,那臃腫、笨拙的模樣,卻也給梁山伯某些蠻橫與肆無忌憚的視覺感……梁山伯警視著癩蛤蟆,一步跳躍而過。
一股清風刮過,梁山伯的眼神立時四下掃視,他的潛在意識裡不無擔憂,會不會有什麼“惡風先行”的大蟲出沒!
嘶~~~令人頭皮發麻的響聲驟然響起,一條棕褐色的長蛇猛然從雜草中竄了出來,它狂放地攔在了梁山伯的身前,昂起了半個蛇軀,張開蛇嘴對著梁山伯嘶聲恐嚇,血紅色的舌信伸縮吞吐。
梁山伯驀然一驚,隨即便心情起伏,因為這條蛇就是昨日自己見到過的那一條五步蛇。五步蛇已經出現了,這是否意味著那個少年就在附近?
少年的確去而複歸了,在梁山伯的前方不遠處,他靜靜地站立在山路上,目光定定地注視著對麵的梁山伯。不過少年的衣著,卻使梁山伯不免吃驚。
去而複返的神秘少年,他褪下了昨日的著裝,今日的他身穿一套書童的衣衫,衣帽合理搭配,整體散射出一種“陪讀書童的文弱風姿”——識文、答卷、略知文房之物。
“梁公子,我來給你做伴讀書童可好。”
少年的話語並不是征求、詢問,而是實實在在的陳述意思,他沒有在意梁山伯答複,邁步走到梁山伯的近前,伸手將他肩背上的包袱、書箱褪下來,背在了自己的背上。
梁山伯從來沒有想過“伴讀書童”的事,今日猛然發生了這樣的情形,一時間反倒讓他手足無措起來——他木木納納、支支吾吾,想要搶回自己的東西,可是麵對微微霸道的少年,他卻又缺失了某些底氣,霎時間,他的臉色一片尷尬與不自然。
“走吧,一起去書院。”
少年之所以還回來尋找梁山伯,是他真實感情的想要報答“那一份天地恩惠”,如果沒有不死藥,他焉能生命無恙?儘管梁山伯並不知曉梧桐樹中生長著天地奇藥,但是少年依然將這份恩澤歸結到了梁山伯的身上,畢竟,如果沒有那一株碩大的梧桐樹,也不會有靈芝的生長之地。
少年承師恩、知榮辱,他並沒有自視身份高貴,也不會輕視任何的普通百姓,平白得到了天地殊榮,他自知善待他人——與人善,與己善。
“五一,你從哪裡來?”
梁山伯有了同伴,也感到心情歡愉,但是他卻並沒有真的將少年看作是自己的伴讀書童。由於他酷愛讀書,因此對於少年的書童裝扮,也更加感到由衷的喜歡。一路上有了“誌同道合”的同伴,梁山伯率先感受到了“同窗”的情誼。
少年背著書箱子,肩膀上斜挎著一個包袱,整體的形象就是一個伴讀書童。不過,在他的左手臂上卻纏繞著那一條五步蛇,讓梁山伯歡喜之外也不得不為之警惕。
少年轉頭看向了梁山伯,一襲素衣的梁山伯給人清爽的感覺,另外他的雙眼在眨動間,也在散射出某些智慧的光彩……少年盯著梁山伯,吐口答道“九華山。”
“九華山?”
猛然聽到了這個名字,梁山伯的心裡不可抑製地生出某些靈異的感受,這是他第一次聽到這座山的名字,但是在他的心中卻模模糊糊地虛構出了一座大山的雛形——靈異的九華山,山高峻險,地湧紫氣,滿眼青華。
九華山——峰巒層疊,九峰如蓮花;在山間,不時可以看到啼聲如孩童的孩兒魚;奇秀的山石中,在半山腰修建了一座九華山山莊……少年的目光中流轉著某些光影,在他的思緒裡亦是浮現出了奇詭的九華山風貌。
有了同伴,一路上,梁山伯也放下了某些“涉世不深的敬畏”,他不厭其煩的講述著一些書中的故事,還好少年並沒有表現出不耐煩的神色,相反他不時還會出聲詢問,這樣更加使得梁山伯有了絮叨的興致。
在梁山伯的感覺裡,少年或許不如自己的識文辨字,但是他一定去過不少的地方,往往他發出的疑問,讓梁山伯深切地感受到了“思維角度”的差彆。這當然是少年的身份所致,他身懷武藝,所思所想,自然在潛意識裡融入自己的武者思維。
眨動著眼睛盯著少年,梁山伯不免感想,如果這個少年真的是書童的話,在當今書童的品級中,他必然也會是一個高級書童,脫離了某些庸俗與低級。
走過了白天,黑夜悄然襲來。少年與梁山伯在入夜前,走進了一個破敗的寺廟裡。寺廟儘管殘破,可是仍舊能夠遮風擋雨,少年與梁山伯並不在意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