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替東莪理了理長發,卻沒有將問題問出來。
因為此刻他已愈發覺得腳步虛浮,自己真是走到哪裡亂到哪裡嗎如今,到底該怎麼做?
想著,他轉頭見那個儒裳少年與豫親王的背影已然消失,隻剩下前方喧鬨。
“郡主可還無礙?”
鄂碩的眼眶也是血紅著的,此時見自己小主子這般憔悴的模樣,不由又道“請郡主放心,奴才一定把薑明殺了”
“不要”
“你去跟著他”東莪擦了擦眼淚,道“不要讓昌豫親王的侍衛殺了他”
“可”
“可是什麼?”
東莪一抬頭,把適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隻是自己改了一點,將祁京說成了是範文程那邊的人
“你想讓我阿瑪知道這件事嗎?豫親王要殺我,就隻為一個南邊的細作?不要忘了是你們的疏忽才讓我被他挾持住的,如果豫親王將他殺了,你們還怎麼把事情蓋下來?隻能自己把他捉住,然後去對峙,懂嗎?”
“是”
鄂碩一愣,卻不知道郡主是怎麼知道這些的,但一時間已沒有思緒再思考這件事,將她扶到庭院前,叫來了幾個自己這邊侍衛看著,這才追出去。
庭院前,東莪抬了抬手,卻覺抖的厲害,適才刀劍刺激的影像還殘存在腦海中不知怎麼,這些畫麵都是在飛快閃過,此時,她的腦中隻盤旋著那儒裳少年最後說的一句話。
“他們的目標是我,你往後麵跑,記住,哭的大聲些,要讓人知道你的身份”
可她知道,那些侍衛在得到命令的第一刻其實沒有衝向祁京,而是向著她揮過來的
如若沒有他趁亂將自己推開
~~
鄂碩一路聽著聲響追過去,推開了兩個圍著的侍衛,問起了情況。
“薑明去哪了?”
“南苑”
“南苑哪裡?”
“那邊,靠近十王府屬下的巷子”
鄂碩沉吟著,再次持刀往前跟去。
不久後,他終於在王府南苑一處小巷道前看到了薑明以及他身前被挾持住的多鐸而他們的身後正是密密麻麻的舊巷子胡同,一眼望過去,儘是數不到頭的彎彎繞繞。
見此一幕,鄂碩其實心中明白薑明這是故技重施的第三回了,正想持刀說些什麼,但一想到郡主那張通紅的臉龐,便沉寂下來
如果說他沒有去大同征討薑鑲,留在這裡被這些人繞的頭昏腦脹是受了主子多爾袞的命令監視諸人,那在多鐸選擇殺郡主的那時,就已然是站在阿達禮所說的對立麵了,既是如此,多鐸又與寧完我等想早日脫手的人有何區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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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多鐸不惜殺了郡主也要拿住薑明,真是隻顧性命,那範文程與索尼一事對他還重要嗎?
不過都是為了在其中爭取自己的利益
薑明鄂碩看著這個人影,似乎要對其夢魘起來。
“放開大王!”
“狗奴才!”
“退下!”
四周又是喧囂聲起,然而多鐸卻看不見,他在喝完這一聲後忽然伸手抓住了祁京的手,似乎將一切都置之事外。
“好,我叫他們不動但你殺了本王,也不可能出去”
“本王剛才已經說了,不會殺你你不是說這是場交易麼那你告訴本王你要什麼?”
他說這話間斷斷續續,不斷有唾沫飛濺在祁京手上,臉色愈發顯得焦急。
“聽我的,彆動了,你不累麼?”
多鐸道“從南邊到此,幾千餘裡路程,卻僅為這點小事,幾個書生與質子,對你來說就真的這麼重要?為此不惜這般舍命的靠近本王?算了吧,你能得到什麼?無儘的追殺而已,彆再做了,留在本王這裡,我保你”
“我想要的,你給不了我。”
"嗬嗬嗬,你要是我大清的高門子弟說這話本王當然信你,可你隻是明廷細作,什麼也改變不了。
你可以選擇現在殺了本王,但又有何用?本王已病入膏肓,連出征大同都未能前去與你說了這麼久,你該有個印象了
如今的境地本王自己知道,於你於大清更於南邊苟延殘喘的明廷來說都隻是快死了的一個滿人而已你也不是說了,沉浸在幻覺裡,惶惶不可終日,這就是你沒來之前本王的結局”
多鐸一口氣吐出了許多話,聽祁京沉默已久,不由又說了起來。
“你看著本王,本王不是怕死,而是不甘就這麼下去了你可知我多鐸為大清做了多少事?然而如今呢?我病了半年,除了阿渾之外一個人也沒來看過我,阿濟格,碩塞,滿達海,博落包括阿渾,他們都在等著我死後鑲白旗的歸屬
本王真的已經乏了,不願再管這些朝事政事,若有機會,本王情願去前線做了一個騎兵,就這麼死在衝鋒的路上”
“而如今,是本王的機會,也是你的機會”
“說了這麼多,你還是怕死?”
多鐸再次沉默,隻是臉上森然之氣愈重。
“從來沒有什麼機會,有的隻是決心。”
祁京忽然道“有個人在信陽曾和你說過同樣的話可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改變命運的機會何況,你的命現在還握在我手上。”
“誰?”多鐸悶聲問了一句,意思卻是在躲避如今的境地。
“一個南邊的小軍頭,他在那邊也是像你一樣惶惶不可終日,在一日日的潛伏中等待著自己早就知道的那個結局,可他從沒怕過去死你不如他”
“本王何時淪落到要你一個細作來評頭論足?”多鐸卻不明白他忽然說起這些,按下逐漸暴怒的心緒,繼續道“本王說了,你既不肯投效那就隻做交易,你想要什麼?”
祁京沒有再回答,架著他來到了一處偏巷子口,前方是如狼的鑲白旗士卒。
“你真的不怕死嗎?”多鐸咬牙切齒地問道。
祁京的眼神平靜,但語氣已有些許波動,“多鐸,我在書上看到過你,也見過你在北平城的墳墓,原以為你很厲害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副樣子,像什麼?”
“你說了這麼自己的功績,不甘,或是另一種活下去的方式,但,卻沒有說一個敢去死的理由”
祁京緩緩道“你想的對你來說或許很有意義,但一切都已注定,多鐸,你做不了去衝鋒的騎兵,這隻是逃避的理由,你手上有幾十萬人的性命又如何,位及人臣又如何?現在怕死了,便隻能在這裡等死。”
說到這,多鐸已然明白了什麼,但口中還是不停喝問著。
“交易你到底要什麼?”
“我說了,我要的,你給不了我。”
“說!”
多鐸大喝一聲,猶如虎嘯。
祁京沉默著,驀然一笑。
此時,天色已然到了黃昏,北京城上的天幕正在逐漸暗淡,順治五年冬季的寒風依舊不停的吹過儒裳少年的發絲,有微光落在他臉上,忽明忽暗。
“驅除胡虜,恢複中華。”
說完,祁京猛地推開多鐸,身形一閃,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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