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智殿北院樓台下,薑之升被人咚的一聲甩了進去。
幾個侍衛走上前,幾欲抽刀,卻終究按了下來。
“還嫌不夠亂,上去說什麼鳥詩,合該殺了”
“算了,這些質子身份並不低,殺了要得罪人”一個侍衛指了指鄭世默,道“這狗漢人這幾日已是鬨騰了兩三次,不是他爹鄭芝龍與豫親王有聯係,早一刀宰了。”
“打一頓也消氣,嗬,怪不得他爹要把他送過來,硬骨頭,要害了全家”
“走吧,外麵越來越亂,叫他們盯緊馬房,彆讓薑明逃了”
說話間,腳步聲已遠去。
躺在地上的鄭世默轉頭看了他們一眼,率先擦了擦臉上的血跡,起身問道“薑大哥找到人了嗎?”
“太亂了,卻是沒看清……”薑之升搖頭道“我不識得他,但如若真是大同而來的,應能知曉我的意思”
“該是沒來了。”鄭世默一笑,道“白挨一頓打了。”
薑之升點了點頭,歎道“他能逼的多鐸進宮捉他,行事必是謹慎萬分了,沒來卻也好,走吧”
“是”
兩人攙扶著上了平房走廊,出來又回去間其實並未花多少時間,身上卻是多了很多傷口。
對他們而言,能做的事也僅是如此了,在宮裡,以質子的身份死了活了都沒什麼區彆。
輾轉來到平房門前,鄭世默見薑之升臉上有些惆悵的模樣,寬慰道“薑大哥本不必如此,自投降後連周老夫子都暴露了,他們救不救吾等也沒什麼意義”
“我原以為找到他們就算身死了,也能臨死之前得知大同起事是何等的壯闊如今想來,罷了,罷了”
薑之升時年二十五歲,習文後身子骨本就差了許多,今夜又是鬨了這麼一遭,心裡與身體上的疲倦感不斷湧來,幾乎到了站不穩的地步。
鄭世默見此,上前扶著他推開了門……才將身子進去一半間…
忽然,黑暗中伸出一隻手牢牢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嚇了一跳,隻見一個麵色冷峻的男人在盯著他……
“誰?!”薑之升也隻來得及小喝一聲,轉眼便被一齊拉進去。
燭火點亮,一個侍衛打扮的少年正坐在之前的椅子上,隔著遠遠的,朝他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莫向外求,是說外邊有埋伏?”
薑之升一愣,打量著祁京,見他神色平靜,言行舉止間都露出一股淡然之意,隻一眼便生出好感,也似確定了他的身份。
“薑明?”
“且放開鄭六郎,他與我是熟識,不會誤事”
祁京搖了搖頭,示意一旁的韓文廣堵住手上那名年輕士卒的嘴。
“呃”
鄭世默的手原本就被縛著,頗感這人氣力之大,一套下來手法狠厲,卻沒有要殺他意思……
被堵住嘴時不免轉頭打量著這兩人,很顯然那坐著少年是主導。再轉眼間,他已又被那少年示意這人壓去了房間窗口。
而另一邊的薑之升見此一幕,道“你這是作甚我已說了”
祁京沒有回答,咳嗽了幾聲,抬眼看了看他有些高低的肩膀倒是想起了薑卿曾說過她大哥腿腳有疾。
但受了之前陳掖臣的教訓,也始終沒有過交集,倘若又是範文程的人
想到這,他才開口問道“為什麼要上樓提醒我們?”
聞言,薑之升一皺眉,似乎覺得他也太警惕了些,可轉念一想,興許也就是這樣心思縝密的人才能進來
他轉頭看了看被堵住嘴的鄭世默,見他隻是被壓著,才堪堪開了口。
“兩日之前,多鐸曾往宮中調了一牛錄侍衛把質子都趕到了這裡,將馬房圍住要捉一個叫薑明的人我也原不知你們來了,但薑明這名字卻是我曾經在應天府的身份,今夜見宣治門起火,宮中大動”
祁京揮手打斷,道“說些隻有你知道的。”
“你懷疑我?”薑之升抬步走上前,疑惑道“你怎會如此謹慎,發生了何事?可是多鐸?”
“彆動,就在那說。”
“好”薑之升停下腳步,繼續道“諸如我在北院吟的那首詩,便是大明盧尚書贈予家父,此外,還有一把隨身的長劍我是去年中旬,也就是順治四年七月入京,而你入京用著我的舉人身份,那上麵的參試資格乃是父親在應天府的門生替我推的恩科,刻印是順治四年三月二十七,我說的可對?”
祁京沒有反應,又問道“薑鑲府中是不是有個叫蔡封的人?”
“是,蔡統領是父親的心腹。”
“他的侄子叫什麼?”
“蔡川。”薑之升不假思索,道“他與我同歲,自小便認識,我走之前他跟隨二郎在大同前線,身高七尺性子有些率直”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他有兩個親信,叫什麼?”
“肖彪,何五。”
“你妹妹有兩個婢女,叫什麼?”
“你不必這樣問我了。”薑之升搖了搖頭,道“三妹隻有一個婢女,乃是從小隨她一起長大我自進宮之初就每每憶起大同,連父親有多少副鎧甲多少佩劍”
祁京聽到這,又再次打斷了他,道“我們在這待不了多久,你有什麼重要之物,一起帶走。”
“孜然一人,還有何重要之物”薑之升有些躊躇,沉聲道“薑明,我且喚你薑明吧,我想到了一事,比這些重要的多”
“什麼?”
薑之升不答,往門外看了一眼,問道“適才仁智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