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疏的身體徹底涼透了,空青跪坐在地上,抱著她的屍身久久不語,埋在她頸窩的眼愈漸濕潤。
他無聲流淚,濡濕了她的衣襟,晶瑩的淚光墜入血色金衣上,氤氳出哀戚的水暈。
疏疏……
他的妻。
懷中的身體微微發光,在空青絕望的目光中開始漸漸碎裂成片。
流光溢彩的金片宛如片片利刃,刺得空青心如刀絞。
他仰望九霄,忽地笑了一下,周身爆發道道幽藍光暈,魂力如綢,將金片包裹住。
闌夕等人早已散了個乾淨,似乎是為兩人互相道彆騰出空間。
故而此處除了墮而為魔的十二佛魔,隻剩空青和扶疏二人。
親眼見到天道與主神的所作所為,十二佛自甘墮魔,於此地化成十二墨蓮,將自己封印其中。
空青遙遙望了眼十二墮佛,斜刺裡忽然衝出一道火紅的身影。
在空青用心頭血刻下陣法之時,急切吼道:“需要我做什麼!”
來人,正是小鳳凰鳳梓。
“你都看到了?”空青嗓音淡淡,問道。
鳳梓點頭,泣聲道:“對不起!但我知道你要做什麼!”
事已成定局,她無法挽回,若貿然現身隻會引得扶疏自亂陣腳。
故而,在所有人走後,她才敢跑出來。
“若是修複神魂,我可以逆天改命!”
扶疏身負未卜先知的能力,便將最神秘莫測的占卜改命之術教與她。
隻是,她一向頑劣,根本沒學去多少,此時便黔驢技窮了。
她不由恨死了曾經貪玩的自己,總是把扶疏督促的話當作耳旁風。
“不必。”空青知道她的斤兩,“你隻需在我們走後,將我的神魂帶到疏疏身邊,並收集好她的每一片神魂便好。”
“其他的,無需多管。”
這陣名為聚魂陣,但不同於外界流傳的陣法。
需要布陣之人以心頭血為引,縛情咒為線,最後以布陣者的神魂為祭。
也就是說,必須先將空青的神魂活生生撕成相同的片數,每一片都會跟隨扶疏的神魂碎片而去。
陣法的玄妙之處,在於扶疏的每片神魂碎片投生身死後,空青與扶疏的緣分會跨越空間無止境地延續下去。
代價便是不得好死,萬千碎片,相當於經曆無數輪回,卻不必過奈何橋。
因縛情咒與神魂相交,空青總能於浮沉亂世中找到扶疏。
故而這陣又叫魂祭輪回陣。
神魂被生生撕裂的痛苦,沒人去嘗試過,不是有多痛,而是沒人會對自己下這麼重的狠手。
它需要布陣者磅礴的魂力做支撐。
直白地說,空青要一邊忍受撕心裂肺的痛苦,還要一邊將魂力源源不斷地渡入陣中。
風光霽月的神明拚著神魂寂滅的風險,鋌而走險,隻為救回那個明媚如火的女子。
鳳梓無聲啜泣,望著空青脖頸上暴起的青筋,冷汗在慘白的皮膚上涔涔流過,整個人像從水裡撈出來希望。
他何曾這樣狼狽哀絕過?
扶疏,又何曾這般渾身浴血,了無生息?
空青急遽喘著氣,壓抑著因疼痛湧入喉嚨的低吼。
神思恍惚間,他的腦海難以抑製的浮現出疏疏姣好的麵容。
好像看到了疏疏雙眼含淚地對他說著什麼。
朦朦朧朧的,聽不真切,再細聽時,隱約是命令他停下來。
邊流淚邊氣憤地指著他,看上去很是生氣。
疏疏生氣的樣子也很好看,俏生生的,像沒長大的小姑娘,有些任性,偏偏可愛地噘著嘴。
每每這時,他總是忍不住想在她粉嫩的唇上墜個空瓶子,看看會不會掛住……
她神情焦急,不斷重複,讓他停下來。
可是,怎麼可以?
他忽覺心中下了場雨,淅淅瀝瀝,涼濕寒徹。
疏疏啊,我不能停啊……
停下來,如何再見你?如何將你牽回來?
慢些走,慢些走……
千萬彆太調皮,讓我找不見啊……
視線逐漸模糊,眼前人影綽綽。
闌夕、聞人雪華和祁連灝挨個在眼前晃蕩,他甚至看到天道罵他是傻子的無語神情。
最後扶疏在那人群中擠出來,巧笑倩兮:“小石頭,你怎麼還沒化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