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全城想起一事,拿起藥酒葫蘆道:“老朽曾聽蓮花觀的師傅說起,凡腹中刀傷腸破出者,可用‘酒試之法’檢測傷者是否腸破,不知合不合用?隻是酒須加熱效果才好。”
“這應該是有經驗者的偏方啦,咱們不妨試試。”龍潛樂道,“老丈,這次咱們得通力合作才成,吾也算練過點功夫,手指頭上還控得住力度和尺度,就由吾來縫合傷口,您從旁協助,盯著點,看吾哪裡做得不合規程的,咱們兩個一塊兒試著救他一命,希望他命不該絕。”
“理當如此。”陸全城從葫蘆裡倒出一小杯藥酒,問道,“隻是此人已經昏迷,這杯藥酒如何加熱,又如何灌進他嘴裡呢?”
“這個不勞費心,貧道猜這‘酒試之法’是用熱酒灌入傷者腹中,若腸破則有酒滲出,能聞到味兒對吧,隻是萬一檢測出腸破了該當如何?”
“若是未破,算是這位老兄的造化。唉,若是腸破了......我聽蓮花觀的師傅說在洛陽的太醫署有神醫,曾經把被推事院的酷吏逼得自剖其腹,五藏皆出流血被地的太常工人安金藏都能以桑皮線縫之救活,更彆提隻是腸破了,不過我等沒有這個醫術,隻能聽天由命了。”
“死馬當做活馬醫吧,老丈隻管準備好藥酒就是。”
陸全城主仆詫異地看著那道士微閉雙目,豎立右手在胸前起了個三清指手印訣,馬上就見他的手掌變得通紅。他將藥酒杯取來握在手中,而陸家主仆也立時感到從他手掌溢出的火熱之氣衝到了麵頰上。
“準備灌酒。”龍潛將傷者的下巴掰開,左手在病人頸後墊高後說道。
陸全城趕緊接過藥酒杯,入手果然感覺到酒杯暖暖的溫度,咋舌之下也不敢詢問直接給傷者灌了進去,接著就見龍潛張開通紅的右掌,運氣順著病人喉、胸、腹往下按摩幫他順酒。
不一會兒龍潛說道:“可以了。”
正叔搶先趴下將鼻子湊近病人傷口處細聞,說道:“沒漏。”
陸全城為穩妥起見也仔細聞了一遍說道:“確實聞不到酒氣,要知道老朽這一葫蘆藥酒添加的有大劑量的當歸,氣味最是濃烈,既然沒有藥酒滲出,他算是撿回五分命嘍。”
聞味兒時陸全城還特意留意到,在傷者刀口處確實沒有任何止血藥物,肌肉外翻居然還保持著新鮮,按理說這個狀況應該是有大量的血痂才對,但事實上卻沒有,這不光是他這個半道醫者,就連幾十年的老醫師也無法想象的。
原本他還對龍潛說的定穴術止血半信半疑,可眼前的事實不由得他不相信。
“甚好,請這位老丈也幫個忙——”
“正叔,他叫正叔。”陸全城忙介紹道。
正叔朝那道士拱一拱手,道:“道長慈悲,有事但請吩咐。”
龍潛朝正叔微笑道:“請正叔幫忙,取吾先前煮好的大麥汁將金針和桑皮尖茸絲線都洗了。”
說完他自己也用大麥汁把手洗了,然後再用麻油搽了整個手掌。
陸全城看著龍潛仔仔細細地做完這些工序,再用搽了麻油的手將傷者的腸歸位,少頃,傷者腹中作響,兩人皆知乃腸複故位,都相視一笑鬆了口氣。
接著龍潛穿針引線開始縫合傷口,手法雖生滯,但每一針都是穩穩的並不抖動。
陸全城感歎道:“小仙長不愧出身道家玄門,仙師們於山、醫、相、命、卜無所不通,今日有幸得見仙長於醫術上小試道行,老夫不勝佩服,若是將來仙長能到吾之饒陽郡設堂開醫館的話,吾——”
他突然醒悟自己的身份還是遊方鈴醫,一時感慨竟然說起了官話,急忙打住接著道:“......老朽,這個......那個來開醫館坐堂的話,願助一臂之力。”
龍潛淺笑一聲並未接話,繼續縫合傷口。
陸全城有些尷尬,主動找話題道:“就快大功告成了,果然如你所言,救人一命消弭一世災禍,咱們積了功德,他也算是撿回一條命了。”
正聊著,許是朱老四在外麵有所耳聞便走過來問道:“他娘的,都開始閒聊上啦,是弄完了嗎,保住他小命沒有?搞了這麼長時間,還耽誤了老子逛勾欄,真是晦氣。”
陸全城見龍潛專心縫合,知道此時萬不可打擾,便朝朱老四拱手道:“煩請郎君稍候,傷者的命算是撿回來啦,此時正是關鍵之時,不宜攪擾,若是一個不慎則前功儘棄矣。”
朱老四道:“你這老頭少跟我掉書包,要我說治死了他多簡單,將爾等全部哢嚓砍嘍,我們哥倆還輕鬆不少。”
龍潛很吃驚,轉頭問道:“原來他不是你們的伴當?吾還曾想著你們這麼著急尋醫給他治療,當是為了兄弟情誼,不料完全不是這麼回事。既然不在乎他的生死,何必擄我們來?嗬,若真把咱們哢嚓了,隻怕你們兩個也快跟著被什麼旗使哢嚓了吧。”
他的語氣充滿了輕蔑。
“你......”
朱老四本就憋悶不已,這會兒又被他懟住了中氣,想發火卻又找不到宣泄口。
陸全城忙打圓場:“適才聽幾位郎君說,這位傷者是什麼旗使指定要救活之人,所以我等全力以赴,生怕失手牽連兩位就不好了。”
龍潛意識到今天這事有些不對勁了,之前還認為是這些惡漢為救同伴心切,所以擄人手段粗魯也就不以為意了,結果他們並非一夥兒。
看來還真被陸老丈說中了,畢竟還是幼稚不知江湖深淺,那麼這位傷者是被綁架的嗎?所以才著急忙慌地擄人治傷隻為吊住其性命以便勒索銀兩嗎?所以並不真的關心他能否痊愈。
這些漢子明顯是江湖人物,聽他們提起“三河盟”和“奪旗大會”也不知是個什麼存在,若真是綁架良民......既然叫吾遇上了,此事不能不管,龍潛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