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清標道:“姓邵的,你不看看這幾個人是誰嗎?”
那十一二歲的少年看見邵幕達便哭喊起來:“阿耶,阿耶救我......”
邵幕達睜開眼看著三人,熱淚再次湧出,長子邵金屋臉色死白一動不動,次子邵金庫滿身傷痕淚流滿麵,還有妻子聶霞趴在台上不知死活,心中一痛,嘶喊起來:“阿霞,你怎樣了,阿屋......阿庫,阿庫你們,天啊......”
“阿耶,我疼,好難受......”邵金庫哽咽道。
邵幕達抖動著雙唇憤怒地朝朱清標吼道:“你們這群畜生,禽獸不如,江湖規矩禍不及妻兒,老夫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們究竟要乾什麼?”
朱清標譏笑道:“我們要乾什麼你不知道嗎?招出幕後主使,你的家小或許還能留下一命。”
邵幕達轉頭柔聲道:“阿庫,好孩子,你們,是怎麼到這兒的?你阿娘和阿兄如何了?”
邵金庫哭道:“前,前天傍晚您的結拜兄弟,玉林莊的林莊主突然來報信,說阿耶和太原......來的張叔叔不知何事鬨翻了,拔刀動了手,阿娘一聽就急了,然後就被他們賺開了寨門......他們衝進來便一路砍殺,嗚嗚嗚......二叔、三叔還有四叔都死了......阿兄為救阿娘也死了,阿娘重傷昏迷和我一起被俘,就到了這裡。”
“呸,那姓林的畜生不是阿耶的兄弟,他一直想跟阿耶結拜,阿耶根本不理他。”
邵幕達被俘的這兩天,已經從旁人的話語中聽到些關於亞巴山的片言隻語,林一鳴還曾親自來勸降過,如今親耳聽到邵金庫的陳述,完全可以想象出當時是怎樣的慘烈。
全寨三百餘人,若在平時就算是被賺開寨門也不至於全軍覆沒,但眼前的現實讓他明白,三河盟是早就謀劃得滴水不漏了......自己居然還糊塗錯信了林一鳴這頭餓狼,害了家小和兄弟們。
“好孩子,莫怕......你阿娘還活著嗎?”
“阿娘重傷後,一直昏迷......啊!動了,她動了,阿娘還活著,阿娘——”邵金庫看見台上滿身傷痕的聶霞抽動了一下說道。
許是聶霞聽見兒子和丈夫的聲音想再努力看看家人,無奈傷重之下一切都是徒勞。
“阿霞,阿霞你怎樣了?”邵幕達也嘶喊著,但聶霞重傷在身根本無法回應。
朱清標壞笑道:“恭喜邵大當家的一家團聚,這場麵真是感人呀,再不招出幕後主使,他們就要下去跟你大兒子相聚了。”
“放了他們,此事與家人無關,都是老夫一人所為。”
“嘖嘖,原本你也是我三河盟看重之人,曾兩奪令旗,讓整個河北道武林側目。隻是你統禦無方手底太軟,除了玉林拳一家門派,至今都還沒有將饒陽郡武屆拉進盟裡,害我們幾位兄弟在左聖使麵前多次被埋怨。”
“呸,少跟我提那個姓林的畜生,沒的汙了老子的耳朵。加入三河盟算老子瞎了眼墮了魔道,如今已悔不當初。老子自小是饒陽郡的山水養大,豈能作踐鄉親百姓,怎麼會昧著良心將饒陽武屆拖下水?”
“怎麼能說是拖下水呢?白花花的銀子流水介的進賬,人人有份,大好前程擺在眼前,你怎的吃人飯砸人鍋,翻臉就要反叛呢?”
“呸,你們簡直就是無恥掠奪,說是掌旗主可以在自己的地盤上抽彆人的三成利,但就這三成利還得再上交給你們其中的六成。”
“哪個掌旗主都要交,怎的就你有怨言?”
“剩下的這一成二分利連撫恤傷亡兄弟都不夠,惡人是咱做了,卻與三河盟無關。這幾年你們雖然不顯山露水,但暗中乾了不少黑活也要我來背鍋。最可惡的是老子家有祠堂,雙膝上跪天地下跪祖宗,你們竟然逼咱拋宗忘祖去拜個什麼人不人鬼不鬼的安胡,像你們這般無恥、無良,老子恕不奉陪。”
“住口,休逞口舌之利,我隻問你招還是不招,不再想想你這小兒子的命嗎?”朱清標將手中的賬冊交給簡續揣在懷中,一把揪起邵金庫的頭發,掏出匕首抵住他的脖子,凶狠地說道。
邵幕達慘笑著:“哈......阿庫,把眼睛閉上,好孩子,一直閉著,不要睜開。”
他太熟悉這群人心狠手辣的手段了,彆說招供,就算是現在想投降,全家也絕無活路。
“你就忍心看著兒子死在麵前嗎?”朱清標再一次威脅道。
邵幕達看著兒子柔聲道:“好孩子,就這麼閉著彆睜眼,還記得阿耶給你說的‘武悼天王滅胡’的故事嗎?”
邵金庫閉著眼放聲大哭,說道:“記得,庫兒明白,絕不給阿耶丟臉,要學武悼天王絕不屈服。”
“阿耶再給你講一遍這個故事好不好?那是十六國時期的事情,夷狄之族,殘忍無信,屠殺漢人還擄掠漢族女子作為軍糧,被他們喚做‘雙腳羊’,夜間奸淫,白天則宰殺烹食,武悼天王冉閔在漢人生死存亡之際——”
“讓你們父子到陰間去講故事吧。”
朱清標氣急敗壞,打斷了邵幕達的說話,眼中閃出凶光,右手一勒,匕首從邵金庫的脖子上劃過,鮮血瞬間噴出老遠,邵金庫叫都沒叫一聲,倒在擂台上抽搐了幾下,死了。
邵幕達眼中淌出血來,慘嘶著:“......天啊——冉閔鏗鏘發聲:‘內外六夷敢稱兵杖者斬之。’於是滅胡存漢,儘屠羯族,逼得氐、羌、匈奴、鮮卑退出中土。故而漢人皆知爾曹夷狄,人麵獸心,妄欲中原,必儘屠之。後冉閔被俘不屈死在遏陘山,其死後十裡之內草木全枯,蝗蟲大起......”
邵幕達說著說著再也忍不住,一大口鮮血噴出,暈了過去。
朱清標跳著腳道:“快用水將他噴醒。”
田衝馬上取來冷水將邵幕達淋醒。
萬不可突然道:“十郎,是時候了。”
朱清標獰笑著道:“姓邵的,是你硬要冥頑不靈,好,你想講故事,我偏不讓人聽。”
踏上一步,抓起聶霞的頭發,舉起手中匕首就要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