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村裡穀場燃起了篝火。
全村老少都已到場,老人,青壯,婦儒,孩子。
火邊架著數十口鐵鍋,裡麵煮著各種各樣的肉脯。
青壯們大口喝著酒,孩子們偷偷的從鐵鍋裡取過肉脯大啃。婦人不時從各自家中取來美酒肉脯,分於村中眾人同食。老人們各自抽著旱煙,不時說笑著,,,,,
一切,都是那樣的和諧美好。
隻有一個孩子,看著眾人的歡笑,卻是欲言又止。
有些話,他也不敢說,更不敢打破此時的歡笑。
今日,眾人在鬼門關前走了一趟,眾人的歡笑,隻是壓抑著劫後餘生的驚恐和無力。如果今日不是自已將那隻黑金熊砍殺,滿村上下,能活下來的人恐怕十不存一。
就在大虎愣神之際,一隻粗糙的大手按到了大虎的肩上。村長坐在大虎的身邊,將手中的一塊肉脯遞給大虎:“孩子,你或許應該走了吧。”
大虎不由一愣:“村長,你這是何意?”
“孩子,你來村裡多久了啊。”
“三年零九個月。”大虎輕輕一笑:“剛來這裡的時候,我才四歲多一點,多虧了村長和各位叔叔嬸嬸照看我,我才能活到現在。”
村長卻是擺了擺手:“孩子,從當年你被人帶到這裡,我就知道你和那位白發人不是普通人。這三年多來,邊荒的生活越來越難,附近很多村落的人都離開了邊荒,你應當去外麵走一走,去看看外麵的大千世界。”
“村長為何不走?”
村長卻是不由苦笑:“我們已經老了,我們隻是一些普通人,這裡是我們的根,舍不得啊。”
大虎啃了一口肉脯,目光死死的盯住村長的眼睛:“村長在害怕。”
村長眸光躲閃,卻是笑道:“我怕什麼?”
大虎指了指大山,眼中閃過一絲與年齡不相稱的老練:“近兩年來,那此搬走的村落,多以打獵為生。恐怕不是邊荒的生活越來越艱難,而且那些以打獵為生的村落難以生存下去吧。黑金熊是一種猛獸,常年生活於大山深處,這次闖入村中,隻怕也是在山深處發生了什麼吧。”
村長的眼中閃過一絲震驚,目光落在了篝火邊歡笑的人群。
他們這些人都隻是一群普通的庒戶,不會想到更多的事情。
“報官。”大虎輕輕一笑:“這裡雖然是邊荒,但也是青寧郡治下,每年官府都會征收錢糧。現在到了這種時候,作為百姓,可以向官府尋求幫助。”
村長隻是歎氣,卻並不說話。
在村長的眼神之中,茫然無措。
“官府不管?”大虎終究還隻是一個孩子,臉上立時顯出一陣怒意。
“不是不管,而且根本不敢報官。”村長搖頭:“報了官,官府自然會派兵前來,真要讓他們進山剿殺凶獸,卻是絕無可能。那些兵壯駐軍於此,村中自然要供應他們的錢糧開支,任由那些兵壯作威作福。若是真有凶獸來襲,他們或許能幫忙,若是一但有兵壯出事,村落卻是要擔起責任。可是若是凶獸長時間不來,誰又能保證那些兵壯不會生事?”
村長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之色:“去年就算三十裡外的石村,也曾碰到過類似的事情。就因為凶獸未來,一位兵丁奸殺了少女。村中族人告到了官府,最後也隻是不了了之。”
大虎的大眼睛閃過一絲不容置信的神色。
他從來沒有想過,世道竟是如此黑暗。
不管是大虎師父所留的書中,還是自記事之日起,村中老人對他的教導,都從來沒有過這方麵的隻言片語。
“離開這裡,一切從來再來不好嗎?”大虎的眼中閃過一絲詢問。
村長眼中苦色更濃:“離開這裡,我們又能去那裡。誰又能保證外麵的世界會更好?離開了這裡,我們就是一群沒有根的難民。到了其他的地方,我們就是一群沒有戶籍的流民難民,官府會讓我們連城都進不去,更不會管我們的死活。那些離開的村落,差不多全都死在了外麵。留在這裡,我們還有一絲活命的希望,離開了這裡,我們是連半點希望都看不到啊。”
大虎的眼中留下了淚。
聽著村長的話,他終於明白少時那位白發叔叔為什麼會留下血淚。
那位叔叔為什麼會常常喃喃自語:“這吃人的世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