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周為自己沒有貿然進入盧全的庭院而感到慶幸。
誰能想到,盧全變廢為寶,將丹毒完全融入到了整個庭院的陣法之中。
在其威力真正發揮出來之前,通過月鏡,站在局外旁觀了全過程的孟周都沒有發現盧全於何時何地引動了丹毒之效。
在此之前,他是真的沒想到,這個他自以為已經看了個通透的庭院還隱藏著這樣的殺招。
孟周慶幸於自己習慣性的謹慎,不然,若真置身其中,他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完全屏蔽丹毒之害。
對於能夠汙染神魂的丹毒,他發現自己也沒有太多的手段,神魂這個領域他欠缺的功課還是太多——或者說,對所有築基來說,對神魂的觸及都止於淺嘗輒止。
而他在治療方麵的能耐,也基本側重於“精”與“氣”這兩方麵,“神”這方麵幾乎毫無涉及。
因為心中有了這樣的警醒,哪怕最後的出手,也是唯一的一次出手,即用震魂術將兩人“敲暈”,他也是深潛在數十米深處的地底,從頭到尾,包括收取戰利品,都沒有露一麵的意思。
而他隻是用合適的力度,用震魂術將兩人“敲暈”,而不是直接將他們震殺,同樣也是因為心中警醒。
因為他聽到一些傳言,如青玄宗、丹器宗這種大勢力的核心門人,輕易是不能殺的。
哪怕有這樣的機會,也千萬彆做那個最後了結他們性命之人。
不然,很可能在你自己都茫然不知的情況下,就被他們用一些特殊方法追蹤到你。
無論那喬宇和盧全有什麼恩怨情仇,孟周也不關心,他不希望盧全死在這裡,可同樣不想平白擔上殺死另一位丹器宗核心門人的因果。
所以,孟周隻是用震魂術將喬宇敲暈,殺他,則扔給盧全自己去解決。
至於等盧全醒來,發現自己親手將自家同門絞碎成了骨頭渣,該如何抉擇,那就不關他的事了。
有價值的戰利品被孟周全部帶走了,但那柄本命飛劍,孟周卻碰都沒有碰,任其掉落在庭院中。
收獲的戰利品,孟周也沒有收入儲物袋,更沒有帶回家,而是埋在了距離盧家莊很遠、同樣距離莊田莊也很遠的一處地下。
雖然很好奇裡麵都有些什麼,但孟周還是決定與它們“隔離”一段時間。
等一切都過去之後,再去查看不遲。
……
時間流逝。
寂寂無聲的庭院中,瘋狗般盤旋遊蕩的長釘隨著盧全法力的枯竭漸漸停了下來。
最後,連禦空之能都保持不住,吧唧一下,從空中掉落在地。
同樣是因為法力的枯竭,本命法器也再不能維持黑鋼重甲的形態,化作一件形製普通的黑色法袍,盧全的身影毫無保護的暴露了出來。
兩股亂神風因為始終不曾侵入識海之內,在與護魂丹的持續對抗中,更在大天地的規則下,不斷被消磨。
終於,連最後一絲痕跡都不再留存。
護魂丹在識海外構建起來的防護罩在又堅持了一陣之後,也終於一點點暗淡下來,最終如泡沫般破碎,消失無蹤。
小心忐忑的被困在識海之內,對外界變化一無所知。
連對外界的時間流逝都早已模糊的盧全終於緊張而又迫切的探出了意識,重新迅速的接管了自己的身體。
法力枯竭的身體感覺並不美妙,但盧全在第一時間確認了自己手腳齊全,也沒有遭受任何額外創傷後,心中卻是狠狠的鬆了一口氣。
立刻取出一枚高品質回氣丹吞服,快速恢複了部分法力。
直到這時,一臉茫然而又迷惑的他才開始認真探究起其他。
看到落在不遠處的長釘法器,已經恢複了些許法力的他輕輕一攝。
地上的長釘法器嗖的一下重新回到他的手中,剛抓到手中,那黏膩的質感將思緒還有些茫然迷惑的他迅速拉回現實。
低頭看去,眼神迅速聚焦在長釘上。
半凝固的血液幾乎將長釘包裹了一圈。
他的瞳孔猛然收縮,眼神轉動,向剛才長釘法器所在的地麵看去,那裡哪是地麵,分明是一片均勻平鋪的肉餡地毯。
再一看,以他身體所在之地為中心,周圍好大一片區域,都是細碎的骨渣肉末和半凝固的血液。
強烈的惡心感,伴隨著濃鬱的血腥氣,野蠻的懟開了他的鼻孔。
盧全的神色茫然而呆滯,他低下頭,看見本命法器化作的黑色法袍上,同樣沾滿了半凝固的血跡,還掛著許多肉絲肉末、碎骨碎渣、以及各種可疑的、細碎的人體組織。
盧全敲著自己空空如也的腦袋,申吟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半個時辰後,庭院重新變得清新起來,再無一絲一毫血腥氣存留,所有可疑之物都消失得乾乾淨淨。
連那些彌漫整個庭院的丹毒,都被盧全悄悄搜集了起來。
莫名其妙躲過一劫的盧全卻並沒有多麼的高興,反而很是心事重重。
他不知道,在自己的意識被護魂丹保護在識海中的時候,外界都發生了什麼。
唯一可以確信的就是,那不得已之下使用的自保措施,將自家同門師弟在內的四個人全部絞成了肉末。
雖然很不可思議,但這就是事實。
盧全的意識探入丹田之中,在丹田深處,多了一絲極隱晦、以他現在的手段,根本無法拔除的氣息。
這種氣息不僅存在於丹田深處,還存在於他的心臟深處、骨髓深處、腦髓深處。
在成為丹器宗核心門人的時候,經過一番儀式,他們會被宗門前輩種入一種奇特印記。
這種印記沒有彆的效果,但若是被其他人殺害,那麼,這印記就會如同附骨之疽一般,深深的植入凶手體內。
無法規避、無法阻擋、無法拔除。
這是一種保護,也是一種震懾,讓人不敢隨意對丹器宗門人下死手。
而現在,這卻成了他殺死同門師弟的證明。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盧全心中生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主動向宗門坦白事情的經過原委。
真要說來,他才是最無辜、最應該被宗門安撫的那個。
但很快,他就將這個念頭否掉了。
喬宇已經死了,死在了他的手中,這是事實。
可也正因為他死了,很多事情就變得死無對證,他單方麵的說辭,根本無法完全取信於宗門。
比如喬宇為何要來殺他,如此大代價,總得有個原因吧,動機是什麼?
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便是他賭咒發誓,用一條條道心誓言為自己的說辭背書,依然無法完全擱平此事,依然會生出許多事端,手刃同門師兄弟的他終將成為同輩之中的異類。
一番糾結之後,他發現,不要多事,不要多嘴,就當這事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才是最穩妥的。
於他而言,也是最有利的。
他相信,無論出於什麼原因和動機,喬宇一定會將遮掩工作做得很好。
宗門即便通過命牌確認了他的死亡,也絕不會將此事和遠在外域的自己聯係在一起。
隻要他不說,這件事就可以當做沒有發生過。
唯一的問題,就是體內的氣息。
這個氣息一天不消除,這件事的隱患就不會解除。
而他也想到了辦法。
世上就沒有什麼萬無一失的手段,包括這種奇特印記,作為自己人,對於此法的缺點,他更是心知肚明。
一是它並不會永久存在,隻要舍得下功夫,不斷衝刷磨洗,以他現在的能力,二三十年後終能將其完全從體內刮除。
不過,他沒有二三十年的時間可以消耗在這上麵。
而且,時間越久,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到那時,他的境遇會比主動坦白自首還要糟糕。
不過,還有一種方法可以加快消磨這種氣息的速度。
即用更多的殺戮,由內而外的養出濃烈的殺意和凶煞之氣。
殺意和凶煞之氣越濃烈,那種氣息就會被更快的衝刷掉。
他相信,以他的能力,隻要堅持做下去,短則一兩年,長則三五年,就能將這氣息徹底磨掉。
不過,他卻沒有要在這青玄域大開殺戒的想法。
彆說他沒這個想法,便是有這想法,也不能真的這麼做,那隻會讓他掉入另一個深坑中。
“煞脈,妖獸。”
他的念頭一點點明晰起來。
他意識到,自己必須儘快離開這裡,雖然可能性很小,但萬一又有宗門來人,那情況可就不妙了。
在一身氣息沒有洗乾淨之前,妖獸遍布的煞脈反而是最適合他藏身之地。
而他的能力,又剛好很合適在險象環生的煞脈中生存,隻要不去招惹三階大妖,基本可以性命無憂。
而理由也很好找,青玄宗執法堂的結丹修士,心懷叵測的離恨教妖人,讓他做出放棄任務的決定,直接遠離三川塬,說服力也已足夠。
想明白這些,內心躁動不安的盧全心中也再次平靜下來。
他將現場唯一一件還沒有徹底處理的事物——師弟喬宇的本命飛劍拿在手裡看了最後一眼,便投入到那尊才剛入手的丹器鼎爐之中。
沒過多久,這柄本命飛劍便被他煉化成了一堆廢渣。
處理完這件事後,他開始在庭院內各處仔細轉悠起來,將所有有可能遺留的痕跡做了最後一遍清理。
最後,他來到庭院一角,站在一叢細竹之前。
這叢細竹與庭院中其他靈植並無任何不同,但麵對這叢細竹,盧全在沉默了片刻之後,卻異常鄭重道
“謝謝!”
侵入庭院的四人雖然都是被他絞殺,但他卻知道,以當時自己的狀態,便是運氣好到逆天,也不可能自然發生這種事。
必然還有另外一個存在。
除了師弟的本命法器,其他有價值的物品全都消失不見,這更是一個明證。
而若非這叢細竹連續兩次的詭異表現,自己有很大可能連個反應都沒有,就被人一印拍死在靜室之中。
所以,自己即便被動擔上了親手絞殺同門的因果,甚至很可能就是那位存在主動將四人“喂”給他殺的,他心裡還是感激的。
……
土遁返回莊田莊之後,孟周繼續自己規律而平靜的修行。
將與盧全相關之事,完全拋在了腦後。
如此平靜的過了幾天,在十二月二十號這天,孟周卻忽然收到了闞越的飛識傳訊。
接到傳訊後,孟周稍微做了些安排,便飛遁前往闞越的莊田。
在去往闞越家的路上,會路經盧全的莊田,在直線路徑上,最近距離盧家莊隻有兩三裡地。
孟周趁機用月鏡觀察了一下,見庭院中空無一人,當日那血淋淋的畫麵也仿似夢幻,再次變得清新雅致起來。
孟周見此,心中也安穩不少,這說明盧全醒來後仔細收拾過。
庭院中空無一人,孟周心道,應該是盧全也收到了闞越的飛識傳訊,才離開不久。
“咦,不對……陣法哪兒去了?”
飛遁出一段距離,孟周才忽然醒悟過來。
自己這次通過月鏡看到的庭院景象,並非破開了陣法阻礙,而是陣法壓根已經不存在了。
心中雖然察覺到了不妥,但孟周卻沒有折返回去查看的意思,連遁速都沒有改變。
來到闞越住處後,掃眼一看,其他修士都已經抵達,唯獨盧全不在。
闞越也第一時間解開了眾人的疑惑,他對眾人道
“這次召大家過來,是有一件事情要通知大家。
盧全盧道友因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已經離開了三川塬。
因為走得倉促,來不及向大家一一道彆,他便讓我代他向大家告知一聲。”
聽到有一位圈子內的道友如此忽然的離開,眾人都有些默然。
不過,也隻是默然,倒是沒什麼負麵情緒。
對於築基修士來說,連至親密友的生離死彆都經曆過,對於這種事,早就看開了。
大家內心中,倒是更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以至於讓盧道友走得這麼匆忙。
闞越繼續道“盧道友雖然走得匆忙,卻也做了妥善的安排。
原本由他經營的靈田,現在已經由三川會暫時接手照料。
另外,就是他那庭院中栽種了許多靈植,按照他的意願,卻是想要贈與咱們。”
說到這裡,他的目光在眾人身上掃了一圈,道“有沒有不想要的?”
廢話!
聽到平白還有好處拿,眾人的精神都是齊齊一震,至於闞越的詢問,在他們看來,完全就是多此一舉。
很快,所有人一個不落,浩浩蕩蕩奔赴盧全的庭院,要去瓜分……啊呸,要去替盧道友儘他未曾儘完的責任與義務。
因為庭院的麵積更大,盧全在院中栽種的靈植數量更多,但品質上,卻比孟周栽種的那些正常許多。
其中,二階上品靈植占了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二則全都是二階中品,且並不完全以實用性為目的,有不少都是觀賞性、裝飾性大於實用性。
最終,孟周分到了五棵二階上品靈植,十棵二階中品靈植。
當然,這些靈植現在基本都還在幼生期,都是剛剛達到一階中品的樣子。
唯有一棵有著二階上品潛質的靈果樹,盧全是購買的成株,現在已經有了二階下品的品質。
本來,闞越是想要將那叢將來價值更大的細竹分給孟周的,但這樣的緣分,卻被孟周拒絕了。
若是細竹有知,大概會罵他渣男吧。
但孟周卻是打定了主意,這樣一場露水情緣,以後再不要產生任何瓜葛,這對雙方來說,才是最好的。
領著這意外收獲的十五棵靈植回到家中,孟周尋合適的地方將它們種在了院中。
然後,繼續自己的修煉日常。
感受到體內負能即將釋放清空,在準備返回進入靜室之前,孟周對兩隻玄靈龜又妥善而精準的來了一套“煲湯”操作,直到它們達到四分生六分熟的時候,這才停了下來。
又給它們心臟中的**術符陣法印補充了法力,感受到從它們心臟處開始,其體內氣息已經開始極有規律的流動衝刷,將那些熱力死死的阻攔在核心層以外,以確保其生命。
而後,又給它們分彆喂了兩顆獸丸,孟周對兩隻生無可戀的玄靈龜誇讚道
“不錯,你們已經能從半生半熟達到四分生六分熟的境界,繼續努力!”
從半生半熟到四分生六分熟,這不僅說明兩隻玄靈龜的恢複能力又有提升,也意味著它們對火係傷害的抗性提升,其血脈在這種極限壓迫下,對**術的適應也有巨大的提升。
這是一個綜合的、全麵的變化,而非某種單一能力的提升所能解釋。
讓孟周感覺有些遺憾的是,因為這一輪的修煉分心太多,被太多其他事務牽扯了時間和精力,焚江術的成長遠不及預期。
總共隻收獲了2700點經驗。
“焚江術宗師2300/8000”
不過,望氣術的修行卻沒有受到影響,依然收獲了3500點經驗,從小成進入大成之境
“望氣術大成2800/4000”
……
十二月下旬,孟周都在規律的修煉中度過,無論是閉關期間的收獲,還是修煉焚江術、望氣術的收獲,一切皆如預期。
總共收獲了3600點經驗的焚江術,完成了宗師層次的大半積累。
“焚江術宗師5900/8000”
再次收獲了3500點經驗的望氣術,則完成了從大成到大師境界的突破。
“望氣術大師2300/8000”
另還值得一提的是,在十二月三十日,深夜。
就在孟周準備進入靜室,開始新一輪閉關的時候,孟周將丹田中的生靈露取了出來,放入封靈瓶中。
走到院中,孟周拔開封靈瓶塞,在他天賦能力的操縱下,一大團生靈露從瓶中飛了出來。
這團生靈露總共有二十一滴,是自從那次試驗之後,他所收集到的全部生靈露。
他將這團生靈露均勻的分成了二十九份,每一份生靈露,都準確的飛向一株有著二階極品潛質、現在卻還都是一階下品的靈植。
——總共有三十株二階極品潛質的靈植,其中一株已經因為試驗,早在一個多月前便單獨享受了一滴。
隨著二十九份生靈露注入二十九棵靈植體內,二十九棵本來還隻有一階下品的靈植迅速瘋長,很快就超越了下品到中品的界限,成為一階中品靈植。
這還沒完,它們依舊在快速成長著。
當它們內部的生機靈性再次穩定下來,孟周能夠感到,它們在一階中品
已經完成了大半的積累。
即便是正常情況下,在沒有生靈露的輔助下,它們再次提升到一階上品,也就三五個月之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