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靈師正式晉入四階層次,前有四階繩結師、以及同樣達到四階層次的丹器符陣為牽引,下有源源不斷的新感悟為助力,孟周感覺自己正在經曆一場特殊的“原地飛升”。/P
修為明明沒有任何增長,可他卻感覺自己的“視野”、自己的“知覺”不知不覺間已經輕鬆的超越了身軀的束縛,見到了更加廣闊,更加深邃的天地。/P
孟周發現,現在的自己,不需要任何刻意而為,也不需要什麼特彆的契機,也不需要特意尋找天地規則的“破綻缺口”,隻要動心起念,就可以真切的觸摸到,仿佛亙古不變的天地規則。/P
孟周心中甚至生出一種錯覺,隻要自己想,就可以投入到那浩瀚深邃,仿佛亙古不變的規則世界中。/P
恍兮惚兮,神遊太虛。/P
與天地相交遊,參造化以始終。/P
莫名的,孟周想到了那些傳說中的人物。/P
譬如丫丫口中,那以凡人之軀,以繩結之法,最終參悟出天地至理的曠世奇才。/P
孟周心想,若這樣的傳說為真,若這世間果真有過這般亦或類似的人物,其當時的體驗應該與這一刻的我類似吧?/P
一時間,孟周有些飄飄然。/P
我的成就,已經開始超脫於同儕,開始與那些最璀璨、最耀眼的傳說人物比肩了嗎?/P
想到這裡,孟周心中下意識的自謙了一下。/P
自己的修為已經達到結丹巔峰,一路走來,已經有了足夠深厚的積累,相比於那些以凡人之軀便窺見大道至理的妖孽,還是遜色了不少。/P
“到底誰開掛了?”孟周心中忍不住吐槽。/P
忽然,似有一層紗帳無端的出現在了自己與世界之間,那原本帶給他玄妙體驗的天地一下子變得模糊不真切起來。/P
孟周的意識也忽地猛然驚醒。/P
瞬間,孟周汗流浹背,心中生出劫後餘生之感。/P
孟周讓自己果斷從“心靈界”以及“真實界”中抽離,完全回到“現實界”的肉身軀殼之中。/P
手撫心口,真切的感受著那如同擂鼓一般的心跳,孟周後知後覺的慶幸著。/P
“沒想到,感悟太深入也會有坑!”孟周心道。/P
他當然明白,若是自己剛才真的禁受不住,遵循內心的指引,“天地交遊在一起”,那留在此地的,將隻有一具內裡空空的軀殼。/P
“我”有沒有死沒有真實體驗過,孟周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自此以後,這世間將沒有“我”。/P
“我”與天地合為一體。/P
……/P
這一次危險的體驗,卻也讓孟周對修行,對求道有了更深的領悟。/P
一個真心以追求天地大道為誌的修行者,當其真正的登堂入室,有了直視天地大道的資格,怎能不被吸引,怎能不心向往之?/P
“朝聞道,夕死可矣。”/P
這不是求道者主觀的心誌抒發,反而是一種非常客觀的陳述。/P
以孟周自身最容易理解的形象作喻,所謂的“大道”,就如同太虛之中一顆無量大、無量重的“大星”。/P
初窺堂奧的求道者,就像是一顆藐小的“頑石”。/P
當此“頑石”真正看見“星體”的那一刻,反過來,其實也是“星體”的力牢牢拉住“頑石”的那一刻。/P
小小“頑石”,抗拒得了“星體”的牽引嗎?/P
最終,“頑石”將與“星體”合為一體。/P
自此,“頑石”不存,唯“大星”恒在。/P
朝聞夕死都顯得太慢,太緩,太溫和。/P
正確的描述應該是“聞道,即可死矣”。/P
那忽然出現的、將自己與那“大星”隔開,讓他最終免於稀裡糊塗間與道相合的絕境的“紗帳”,實乃他一身修為成就的顯化。/P
這成就包括“通明道體”、“青蓮劍體”、“五行萬象體”這三種完全體的道體。/P
包括以“三階春水經”、“玄龜負碑真功”、“瀚海明月真圖”三門圓滿修行法為核心的、至臻三階圓滿的“精氣神三極循環”。/P
包括從初入結丹時隻有一絲不朽真意的金丹成就,現在已在識海魂潭內顯化結成近乎完全體的青色蓮子,隻差一步的不朽金丹。/P
包括他這一路走來,於“符道”、“丹道”、“器道”、“陣道”、“馭獸之道”、“傀儡之道”、“藥師之道”、“靈膳之道”、“靈酒之道”,以及“丹器師”、“符陣師”、“藥靈師”、“馭靈師”、“調靈師”,乃至於“靈師”,“繩結師”這諸多職業道路之結出的豐碩果實。/P
包括“合天地”、“萬象珠”、“血肉重生”、“通明圓鏡”、“珠胎洗靈”、“時光編輯”、“太歲之體”、“光陰流水劍”等或自創,或借鑒他法卻最終完全個人化的種種成果。/P
包括“通明月鏡”、“通明道心”、“青蓮劍髓”、“五行遁”、“萬象法”等融入骨髓血脈的神通。/P
在他的心神受到“大道”牽引,欲要離體而去,與道相合之時,這每一種成就,都化作一根鎖鏈,將他緊緊的拉住,死死“挽留”,震蕩作響。/P
而他這一身集成了如此之多驚人的成就,一根根鎖鏈,最終讓他的軀殼變成了一個堅不可摧,難以撼動的“錨點”。/P
讓他最終有驚無險的避免了與道相合的厄運。/P
想到這裡,孟周念及此前在恍兮惚兮之間想到的那些驚才絕豔、以一己之力開拓新天地的前人風采,心中忽然就有了一些完全不同的想法。/P
此前,他覺得自己比之那些前人,還是要遜色一些。/P
自己對於大道的感悟,雖然完全超脫了修為的限製,但畢竟還有著結丹九層的修為打底,還有那一項項任何一個單拎出來都值得誇耀一番的成就作階。/P
可現在再看,這一切卻也正是緊緊的拴住自己的繩索,沒有讓自身走出心神與軀殼脫離,與道相合那一步。/P
可那些沒有他這般修為,還有這麼多成就打底的前人呢?/P
甚至以凡人之軀領悟大道奧義,與天地相交遊的人物呢?/P
以孟周真切的體驗,他們的“領悟”、“知覺”已經超越他們的軀殼太多太多,後者根本不具備“鎖住”他們心神的條件。/P
在他們悟道、觸道的那一刻,就是其神與道合的一刻。/P
其留在現實界中的肉身,將變成一具空空如也的空殼。/P
所謂“皮囊”是也。/P
思及於此,孟周發現,自己很可能找到了修行界中一個根深蒂固的鄙視鏈的源頭。/P
血肉軀殼,生命的根本,修行的基石,按理來說,應該至珍至貴,如何珍視嗬護都不為過。/P
可在修行界中,卻存在著這樣一條鄙視鏈,即主修神魂的看不起主修煉氣,主修煉氣的又看不起主修煉體的。/P
在這條鄙視鏈中,神魂居於最高處,至清至靈,血肉軀殼居於最低處,至濁至汙。/P
若修行有成,最先成就,也最容易成就的,一定是神魂;/P
若修行受到拖累,那毫無疑問,一定是血肉軀殼這個大累贅。/P
這種通行於所有修行群體中的普遍共識,沒人說得清具體的原因,大家早就習以為常的將之視作“理所當然的真理”。/P
孟周猜測,其源頭很可能就是那些風采絕世,與道相合的人物留下空空如也的軀殼被人誤解誤讀的緣故。/P
“或許,在其他人眼中,那空空如也的軀殼皮囊恰是擺脫形骸束縛,證得大道的最有力明證。”/P
與此同時,孟周對於現行的修行體係也有了一個全新的、更加深入的認知。/P
以往,孟周在思考為何繩結師這樣的傳承會消失,更簡單的丹器符陣之道會盛行,就曾觸及過這一問題。/P
他當時的思考是,驚才絕豔,一步登天者畢竟是少數。/P
譬如登山,能夠直接從山腳下一步跨上山巔的,那就不是人能辦到的事。/P
即便有人做到過,在其做到的那一刻,他就已經自動退出了“人”的行列。/P
這不是正常人可以效法學習的,也不具備形成薪火相傳、代代不絕的傳承基礎。/P
隻有一步一個腳印,沿著一階一階的石梯不斷攀登,最終上到山頂的法門,才具備傳承的基礎。/P
而即便是“階梯”,也有更平緩,更易走,和更陡峭,對攀登者有著更苛刻條件的區彆。/P
所謂修行體係,就是這樣的“階梯”。/P
其目的都是為了讓攀登者走得更高,甚至走到山頂服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