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一出,靈遙的虛影劇烈地晃動了一下,金色瞳孔驟縮,臉上血色儘褪。
哪吒卻仿佛沒看見他的失態,依舊用那副漫不經心的語調繼續說道,聲音不大,卻字字如驚雷在議事廳內炸響:
“另外,你們似乎都搞錯了一件事。”
“藍希那小子……他可不是什麼‘與老君隻有些許情分的新晉仙人’。”
哪吒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目光掃過徹底僵住的靈遙,又緩緩掠過麵露驚疑的池年、靜一等人,語氣平緩卻帶著千鈞重量:
“嚴格來說,他與老君是師徒,而且是老君座下親傳。若論他在那一脈中的地位,便是當年的清凝仙子,也要遜他幾分。”
他稍作停頓,雙臂環抱,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定論:
“所以,我奉勸諸位,最好收起那些心思。若真惹急了他,眾神——沒錯,你們聽得很清楚,我說的是眾神,包括我、老君、明王,乃至炎帝在內——都不會插手。”
“那您就要看著他這般……任由他……”靈遙艱難地開口,聲音乾澀。
哪吒淡淡地瞥了靈遙一眼,語氣中帶著幾分歎息:“是我說得不夠明白嗎,靈遙?在人類與妖精的關係問題上,我的立場向來明確——維持秩序,不要惹出大亂子。”
“這不隻是我的意思,同樣也是老君等所有被尊為"神"的存在共同的意誌。正因為我們也不知道人與妖的未來究竟會走向何方,所以對於你暗中的那些動作,我們選擇了默許。”
說著,哪吒話鋒一轉,聲音陡然轉冷:“但這不代表你可以不把我們放在眼裡。我記得,老君曾讓無限給你們帶過話吧?不要去招惹他。可你做了什麼?你當真以為,我們對此一無所知?”
這一刻,在場的所有長老都不由自主地正了神色。不隻是因為靈遙暗中行事被當麵揭穿,更因為哪吒此刻展現出的態度——這位向來隨性的古神,在談及藍希時竟流露出如此罕見的嚴肅。
“哪吒大人!”總館長雨笛布滿皺紋的額頭上沁出細密的冷汗。即便是當年老君帶著無限迎戰娜迦之時,哪吒也未曾顯露出這般神情。此刻這位古神言語間透出的威壓,讓雨笛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哪吒平日裡的形象總是與“玩樂”、“隨性”這些字眼聯係在一起,眾妖早已習慣了他那副仿佛永遠長不大的少年模樣,隻將他視為會館不可或缺的至高戰力,卻時常會忽略他神隻的身份。
然而此刻,那股沛然莫禦的神威,那洞悉一切、不容置疑的眼神,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位在場妖精的感知中。他們悚然驚覺,眼前這位絕非其外貌所顯的那般簡單——他是曆經了不知多少紀元沉浮,年歲幾乎與炎帝比肩的古老存在!他的閱曆,他的智慧,早已在漫長的時光中沉澱得深不可測。他能從那個遙遠的時代一直存續至今,本身就是一個奇跡,一種無聲的證明。
或許,正是因為他見證了太多,經曆了太多,才最終選擇了如今這種看似“凡事隻出力、懶得管事”的超然姿態。誰又能知曉,在那副玩世不恭的麵容之下,究竟封存著怎樣驚心動魄的過往?
一時間,議事廳內落針可聞。這些在妖精世界中呼風喚雨、稱霸一方的長老們,都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默。捫心自問,為了各自的立場和理念,誰又沒有做過一些逾越規矩、遊走在灰色地帶的事情?區彆隻在於造成的影響大小,以及事後能否妥善收場罷了。隻要不觸及根本,不動搖大局,高高在上的眾神們便也樂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他們去爭、去鬥,順其自然。
哪吒的目光並未理會神色緊張的雨笛,依舊牢牢鎖定在靈遙那愈發虛幻和不穩的影子上,語氣平淡得令人心寒:
“罷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既然你已經得罪了他,看在同僚一場的份上,我個人給你一個建議。”
他微微前傾,那雙仿佛蘊藏著烈焰與雷霆的眼眸中,不帶絲毫情感:
“你現在,立刻,動身前往那裡——是叫‘藍花湖’對吧?你去到那裡,誠心懺悔你的過錯,然後……自行了斷。”
“這是你所能期待的,最好的結局。或許還能保留一絲體麵,得到一個相對安寧的終結。”
哪吒的聲音不高,卻像是一把冰冷的鑿子,狠狠敲進每個聽眾的靈魂深處:
“否則,對你而言,死亡,將絕非痛苦的終結,而是一場永恒折磨的開端。”
刹那間,整個茶亭陷入了絕對的死寂,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哪吒那句輕描淡寫卻寒意徹骨的話語,在每一位會館高層的心頭反複回蕩,激起驚濤駭浪。
沉默持續了許久,仿佛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最終,還是西木子眯著的眼睛睜開了一絲縫隙,他乾咳一聲,試圖緩和這令人窒息的氣氛,聲音帶著慣有的滑膩:“哪吒大人,靈遙長老縱然有錯,也……罪不至死吧?是否……懲罰過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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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吒眨了眨眼,方才那令人心悸的神威瞬間收斂得無影無蹤,他懶洋洋地靠回自己平日放在角落的躺椅上,恢複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仿佛剛才那個宣判靈遙“死刑”的不是他本人。
“那是你不懂藍希。”哪吒擺了擺手,語氣帶著點“你們太年輕”的調侃,“那家夥,從來都是報仇不隔夜的。但凡知道他根底的,誰不知道他心……”
“我心怎麼啊?”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突兀地在哪吒耳邊響起,打斷了他的話。
哪吒身體一僵,脖子有些機械地轉了過去,隻見一個模糊的、由水汽與靈光凝聚而成的虛影,不知何時已悄然立於他的躺椅旁,正笑吟吟地低頭看著他,不是藍希又是誰?
哪吒嘴角肉眼可見地抽搐了一下,反應極快地改口,臉上瞬間堆起了毫無破綻的笑容:“當然是說您心細如發、明察秋毫嘍!我這不是正在跟他們誇您嘛!”他話鋒一轉,帶著點抱怨的語氣,“不過我說,您什麼時候也學起了‘那一位’的做派,都快搞成關鍵詞搜索、實時監控了?這讓我們以後還能不能愉快地背後議論……啊不是,是背後誇讚了?”
他口中的“那一位”,指的自然是那位借助黃真人歸來而聲名再次響徹諸天,並且附帶產生了某個讓眾神頭疼不已的“禁忌”的黃姓存在。如今在天庭高層圈子裡,誰不知道那個詭異的靈異傳說——但凡不小心提及某個與“矮”相關的特定稱謂,指不定哪天就會“偶遇”一位身著皇袍的矮個少年,然後被毫無理由地、並且無法快速恢複地痛毆一頓。
前些日子,水德星君白瑾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不過是在仙樂中唱了幾句帶“哎呀哎子呦~~~哎呀哎子呦哎~~~”的歌詞,第二天就頂著一張被揍得色彩斑斕、無法用法力消除的臉,硬著頭皮上了整整一百天的朝,成為了三界最新怪談的有力佐證,也讓眾神對某些詞彙變得格外敏感。
藍希的虛影聞言,笑容越發“和煦”:“原來如此啊。”
這輕飄飄的五個字,卻像是一道驚雷,終於將在場眾多長老從極致的震驚中劈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