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換做彆人被人說出了心事,肯定會吞吞吐吐的找各種理由來解釋。
解釋不了的最後很可能還會憋一個大紅臉。
不過這白發老者臉上的尷尬之色卻是一瞬即逝,隻見他馬上搖頭否認,「不知道,我怎麼可能知道呢?要是知道也就不來店裡鑒定了,你們店收費可不便宜,鑒定一幅畫要大幾千塊錢呢,這錢掙得也忒容易了些。」
沈愈見此笑笑沒有在鑒定費上多做廢話。
看了看腕表,時間已經來到上午10:30分,所以不能再耽擱時間了。
蕭仲英這種大人物中午不知道會有什麼應酬,可能突然一個電話就走人了。
沈愈覺得自己現在要做的就是爭分奪秒。
嗯,爭分奪秒的把這幅畫鑒定的明明白白,誰也挑不出毛病來的那種,那加入楚州收藏協會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想到這裡,沈愈退後一步一口喝乾徐多福遞過來的茶水,然後神情專注的重新戴好手套,「其實您老沒必要驚訝我是如何看出此畫問題所在的,畢竟我是一個專業的鑒定師。
「若您還有什麼其它疑問的話可以隨便問。」
老者輕輕嗯的一聲,然後臉上突然露出了一絲讓人很是捉摸不透的笑意,「我還是剛才那個問題,想知道你年紀輕輕是如何看出我這畫多一層的。」
沈愈其實早就料到對方會刨根問底,所以馬上就把心裡斟酌好的言辭說了出來,「這幅畫的首層確實如您所說畫功甚佳,但這布局卻絕非名家所做。」
「哦?能不能詳細講一下?」白發老者繼續追問道。
沈愈點點頭道:「古人雲:畫一樓一閣非難,若十步一樓一閣,便須有許多穿插,許多布置,許多異式,許多枅栱、楹檻、闌乾等在樓閣周圍環繞。
「花木掩映,路徑參差,有一犯錯處便不可入目。
「畫之第一層犯的錯誤便是如此,單看一樓一閣,可稱飛簷翹角雅致絕倫,但一起觀看,就……」
沈愈的話還沒說完卻是被白發老者突然打斷了,「一起看是不是少了點什麼?」
而在旁觀的兩位大佬,不管是徐老還是蕭仲英也都一起看向了沈愈,好似非常期待沈愈的回答。
聽到白發老者的問話,沈愈先是愣了愣但隨即就搖了搖頭:「不是少了什麼,而是多了!」
「多了?」
屋內的三位老人竟然異口同聲的說出了這兩個字。
就算精明穩重如蕭仲英般也是滿臉訝然。
「是的,唐寅的畫風是筆墨協調,布局疏朗,這畫第一層上的樓閣布局勉強也算合適,但在各樓中間畫的這些垂柳、古樹,花草,石徑卻是畫蛇添足,讓整幅畫看起來臃腫了許多,單此一點就絕非大家所為。
「也就是說,既然這處彆院中已經畫了這麼多樓閣了,那就不要再往房子中間畫太多的古樹垂柳以及花花草草,這樣會顯得擁擠不堪。」
徐老與蕭仲英聽到沈愈所言,不由得對視一眼,臉上神情頗有些驚喜。
而白發老者卻是一副淡然神色,隻聽他反駁道:「古人畫樓閣未有不寫花木相間樹石掩映者,點綴些花花草草不是很正常的事嗎?並且我也看不出你說的所謂擁擠啊?」
沈愈笑笑:「古畫上的花草樹石有濃淡、大小、位置之分,此畫之植物,皆是一般無二,樹與樹同,花與花同,木與木同,宛如印刷品,難道老先生認為唐寅的畫功就是這般的拙劣嗎?
「人家明四家與江南第一才子的名號可不是自己封的,而是憑自己的真實實力掙出來的。
「並且此畫畫完後其作者還覺得不夠假,乾脆又蓋了一枚‘金陵解元
假印章。
「不過此畫妙就妙在隻遮擋了一半,半真半假間讓人舍不得丟棄損毀,反而起了保護這幅唐寅這幅真跡的作用,我想把畫做成這般的人也是這般目的吧。」
啪、啪、啪!
白發老者竟然鼓起掌來,蕭涇川與徐老也是不吝嗇掌聲。
「都說楚州物華天寶,人傑地靈,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厲害,厲害!」
「吳伯好,能在楚州見到您真的很高興。」沈愈突然對白發老者鞠了一躬,同時嘴裡喊了一聲吳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