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相信“您是……我的師父?”
這男子看上去,倒的確是滿腹經綸的避世高人模樣。
中年男子點頭道“正是。小仙廣元子,從今往後,少尊主的功課,就由我來督促了。隻是……”
蘇彌雅忙問“隻是什麼?”
廣元子道“我並非冥界之人,是以隻能將神魄存於錦囊之中,待入夜時與少尊主相見。你從師於我,是你父親的主意。但是此事,少尊主絕不可讓其他人知道。”
蘇彌雅很是疑惑,她並不是特彆勤奮用功,天資也平平無奇,如果隻是夜晚授課,本就困乏,又連師父的真人都見不著,如何修為進步,追上兩位義兄?再說,這師徒關係不能向外人道,又是什麼意思?
接下來,廣元子夜夜以魂魄之身出現,授業於她。先傳靈力修煉之門,後教排兵布陣之法,當然,琴棋書畫之道,他亦是無所不精,沒有什麼是這位師父不能教的。
如此過了五百年,蘇彌雅靈力漸長,竟眼見要超過兩位義兄。旁人隻道她是玄尊骨血,自然資質過人一些,倒也不足為奇。
然後這天夜裡,廣元子神色肅然,說有事托付於她。
蘇彌雅從未見師父如此嚴肅,皺眉凝神的樣子。看來茲事體大,她需豎起耳朵聽好了。
廣元子道“少尊主,這件事為師也不忍心。隻是……玄尊隻有你一個親女兒,將來你或成玄冥女君。如今玄尊身份貴重,勢逼仙帝。物極必反,仙庭對玄冥早有防範。冥界若風頭太盛,必成仙庭眼中釘。如今隻當效水之形,避高而趨下。因此,今日起,為師便要教你如何克心忍性。”
之後,便叮囑蘇彌雅,從今日起,隻可暗中修煉,不可將她的真實修為透露半分。如何裝得不學無術,如何讓旁人以為她刁蠻任性,都一一指點了。
蘇彌雅身為玄冥少主,天然地把冥界的安危視為己任。不過是犧牲自己的名聲,也算不得什麼。
這潛龍之術果然如廣元子所料,很是成功。
如今,六合都默認冥界少主難成大器,六合大權,仍在仙界。
而麵具這種東西,戴著戴著也就習慣了。父親、恩師為她計較,對她加以保全,也是對冥界加以保全,對六合加以保全。她知道自己應該珍惜這種幸運。
或許,她不是天下唯一擁有這種幸運的人。
師父總是匆匆地來,匆匆地去,他曾說過,玄尊任他為相,為玄冥謀,但他廣元子卻並不存在於這天地間。隻是這幾千年的虛與實、捭與闔,如白駒過隙,蘇彌雅總覺得,他就在那裡,就在某地,總有一天,他們會相見。
就這麼過了一千五百年。
蘇彌雅的修為已遠在二位義兄之上,廣元子又授她謀定揣摩之道,學得初初有了少君的模樣。
六合之中無人知道這暗中發生的一切。
她在外名聲狼藉,玄尊對她千依百順,就連幾位玄冥閣老都管不了她。無人敢管,倒也省了不少功夫。畢竟她夜晚修習,白天總是要睡到日曬三杆。
在這樣的環境中成長起來的蘇彌雅,自然認為天下皆龍潭虎穴,在其位者,或殺伐決斷,或暗度陳倉,皆乃尋常之事,不值得大驚小怪。
所以,爹爹派人將前來假意提親的那幾位偷偷殺了,她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後患嘛,留不得。
隻是這位白狐公子,她聽著和那幾個頗有不同。
不知怎的,她覺得假如他被殺了,那便是大大的不妥。
從葉老裁縫處出來,蘇彌雅已經幻容成了一身貴女裝扮。
從鏡子裡瞧,儼然一位明眸皓齒、雙目含情的美人。輕紗廣袖,裙上綴著點點星光,如斑斑淚痕。蘇彌雅認為這女子確實美過自己原來的容貌,葉老裁縫誠不我欺也。
想到自己將以這般模樣初遇白狐公子,鏡中美人嫣然一笑。
幾千年後若再回首,此刻,是難得天真的一刻。
如果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必有三分,是愛她的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