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隰見朝生來了,沒來由地愉悅,神色也柔和了幾分。
又一次,在他覺得潦倒無助時,她出現了。這種感覺仿佛是有人告訴你,你隨時都可以安心地倒下,因為你背後永遠都會有人扶著你。
平生從未有過的安心,是她給了他。他現在有些慶幸,慶幸自己來到了長明殿,慶幸自己遇到了她。
可是……會是永遠嗎?
可就算是永遠如此,他也不想這樣一直依靠她。他想要變強。他深深的明白,如果今日朝生沒有出現,他恐怕根本應付不了這幫人。他也可以憑借所謂的傲骨和他們爭到底,也沒有比魚死網破更糟糕的結果了。總之結果好不到哪兒去。憑法術仙力自然是鬥不過他們,難道還指望他和他們唇槍舌劍嗎?
但是如果他有足夠的實力,如果他足夠強大,今日就不會讓這些人像是看戲一般如此質疑,甚至是羞辱。這個世上永遠都不會對弱者留情,恃強淩弱欺善怕惡才是萬物眾生的本質。這些他一直都明白。
“本座的長明殿,什麼時候由得你們來置喙?本座如何用人,你們有何資格評議?!你們是有幾張臉,還是幾條命?!”
朝生這幾年已經鮮少真正動怒,以至於他們都忘了當年憑借一己之力和天帝打成平手的是誰,忘了一千年前妖族進犯長明殿時在緊要關頭孤身打退妖軍的是誰,忘了當年親自上七絕殿搶回魔族始祖魔尊舜華的遺體的又是誰。如今想起來,卻是一陣後怕。
果然不論在凡間還是置身整個六界,為了湊熱鬨不問是非黑白就煽風點火附和起哄的大有人在,為了看人家的閒事甚至忘了身份忘了自己在誰的地盤的也大有人在。僅僅是一個看客是身份就讓他們失掉了原本的敬畏之心和恭謹之態,取而代之的是娛樂至死的癡愚和不計後果的無知。
朝生漠然看向眾賓客,眾人皆給她讓開路。朝生邁著大殺四方的步伐走到原隰身旁。
“你們有哪個不怕死的,儘管把自己的不滿和本座說道說道,讓本座好好聽一聽。”朝生看似平靜的麵色卻透著冷意,這股寒意直達在場每個人心底,讓他們不由得一顫,喝醉的也瞬間清醒了幾分。
四下一片寂靜,眾人連大氣都不敢出,連身子都不敢挪動地方。心裡跳得和打鼓似的,仿佛現在他們正在鬼門關徘徊。雖然他們不是凡人,不用去鬼門關。
“說啊,怎麼不說了?”朝生麵上的神情自然是不悅的,凍死人不償命的冰山稱號也不是白叫的。
又是一片寂靜。榆火神君都來了,得罪的還是她的人,誰還敢說半個不字。
朝生秀美微蹙,臉上是許久不見的陰鷙的神情,“本座倒要看看,有誰不服?!”
語調極其囂張,表情極其不屑,比在場的任何人都要猖狂。
眾賓客倒抽一口涼氣。現在誰還敢說話,還敢同她講理?那不都是找死嗎?他們都十分後悔,閒著沒事乾乾嘛來湊這熱鬨,你管人家讓誰當這個長明殿長官,反正又輪不到你來當。你瞎起個什麼哄!
誰不知道榆火神君極其護短,而且從不講理。向來是以暴製暴,簡單粗暴,能動手不動口,專治不服。
也不是沒有人反抗。隻是從前那些不畏強暴,敢於挑戰權威的,現在早就死的死殘的殘,沒有一人能占得優勢。
原隰暗暗拽了拽朝生的衣袖,輕聲道“今天的事不對勁,像是有人故意指使,但不是目的何在。”
朝生點頭,用僅原隰一人聽得見的聲音道“我知道,至於目的……不外乎調虎離山,惹是生非。”
“那……”
“小事而已,彆多想。”朝生道。
“神君息怒,是我等的不是。”一個年長者率先開口。
“我們說錯話了,不該鬨出這麼大動靜,擾了您的清靜。”
“……”
朝生雖然年齡小,但是依舊有幾個年長者和她賠不是。
“僅僅是這些嗎?”朝生怒氣未消,自然不會輕易饒過他們。
“這……”眾賓客皆無言以對,榆火神君這是存心要讓他們自己找出錯來呀。
不過這個錯真的很難找。
“還有呢?”朝生雙臂環胸,歪著頭慵懶地看向眾人。她倒要看看這些欺軟怕硬的東西如今是副什麼嘴臉。
“還有……”什麼?
這簡直就是送命題呀。
“都說不出來嗎?”朝生似笑非笑道,“說不出來就死定了。”
“……”
她確實不是嚇唬他們的。他們若是意識不到真正讓她生氣的地方,那她不介意好好讓他們明白明白。用生命體悟出來的道理,想必是更加深刻難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