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底下好大的動靜,你聽到沒?”
守在烏篷船頭的呂南,眉頭微微擰緊,語氣擔憂
“白哥他入水好一陣了,怎麼也沒見浮起換氣?”
齊琰經過調息,終於將神魂念頭的寒意消弭
“以白兄弟表現出來的……水性,應當不至於出啥岔子。”
呂南望著被茫茫夜色籠罩,宛若濃墨的黑水河,發怵道
“八百裡方圓,這麼寬廣的地方,說不定藏著啥成氣候的精怪。”
齊琰沉吟少頃,也覺得有道理,由於龍庭統攝萬方靈機,儘數撥調勻分於府郡的緣故,山野大澤變作貧瘠,人煙亦是稀少,反倒把精怪、妖物養得越發茁壯。
“再等等。一刻鐘之後,若白兄弟再沒動靜,我就神魂出殼……”
這位野茅山傳人的話音還未落地,高亢長吟猶如悶雷炸起道道水柱,砸進兩人的耳畔。
“龍屬!”
齊琰與呂南對視一眼,霎時湧出驚駭。
“壞了!”
呂南從袖內抖出兩張避水符紙,旋即又跺腳道
“師兄,這符品級不高,也就讓咱們下到三四丈深!”
齊琰背負桃木劍微微一晃,自行飛出當空環繞,咬牙道
“前輩有雲,劍術已成君把去,有蛟龍處斬蛟龍!我今日說不得,亦要效仿得道真人一番……我滴個乖乖!”
他正在慷慨陳詞,以壯胸中膽氣,卻見水浪激蕩的河麵,驟然抬起一顆碩大頭顱,金色豎瞳熾烈如火,仿若兩團明亮燈籠,照在自個兒身上。
那股磅礴的威壓撲麵而來,震懾神魂,壓製念頭,讓嗡嗡作響的桃木飛劍,忽地萎靡,無力跌落。
“師兄,莫慌!是白哥!”
呂南起初也被嚇了一跳,強行穩住心神,定睛一看。
發現頭角崢嶸的大蛟頗為眼熟,其上還有一道挺拔身姿。
“原來是白兄弟……師弟你瞎說什麼,我哪裡慌了!隻不過氣力不濟,一時沒拿捏好!”
齊琰手忙腳亂撈起視為珍愛的桃木劍,板著臉嗬斥道。
“師兄你腿都快打擺子了……”
呂南腹誹。
“齊兄,幸不辱命!你要的玄澤異赤氣!”
白啟灑然一笑,跳到烏篷船,揚手拋出石盒。
“辛苦白兄弟了,在下銘感五內!算我欠白兄弟一份人情!日後若有幫得上忙的地方,刀山火海,亦不推辭!”
齊琰確認過後,頓時露出激動神情。
“裡麵共有兩縷,乃是給呂兄弟的。”
白啟微微笑道。
他做事向來力求周到,齊、呂這對師兄弟同出一門,修煉的功法大差不差。
一縷玄澤異赤氣未必夠,於是再讓蛟妹帶著尋摸片刻,再得一份。
“這……”
齊琰頭一回因著自個兒的貧窮發窘,平白受人恩惠,像是欠債,並不好受。
“齊兄不必介懷,我阿弟亦是修道之人,往後要你指點的地方,還有很多。”
白啟語氣爽直,恰到好處化解齊琰的難為情。
像齊、呂這樣正兒八經,持身頗正的野茅山傳人,結交親近並無壞處。
總不能像師父那樣,出門遊曆一趟,結果樹敵無數,走到哪裡都不敢自報家門,隻能靠著“秋長天”背黑鍋。
“白兄弟真真是襟懷坦蕩的磊落之人!往後若有機會來萬寧府,不妨到元符山一聚!讓我也儘一儘地主之誼!”
齊琰自覺與這位白七郎意氣相投,真誠相邀。
他齊家在萬寧府,也算小有名氣,遑論還掛著野茅山的名號,並不遜色義海郡十三行。
“好!他日得空,定然前往!”
白啟朗笑道。
……
……
“老寧,你徒弟啥時候回來?我都換了四五道九鳳除穢符、上清鎮邪符、鬥母蕩魔符了。
說起來,我也相中一棵好苗子,絕對不比你的得意弟子遜色!”
秋長天懶洋洋躺在通文館正廳的屋簷,斜斜倚靠翼角,手邊是逸散酒香的青皮葫蘆。
“你這身晦氣簡直比萬年的妖皇還熏人。”
寧海禪罵罵咧咧,瞅著始終不散的陰沉黑雲,隱約可見雷光奔走,電蛇狂舞,隻等秋長天這廝啥時候冒頭,便狠狠地來一下。
“笑話!你們這幫道宗的,向來自視甚高,把所謂天生根骨看得比什麼都重!我那寶貝徒弟,乃渾金璞玉!初見平平,越是精心雕琢,越是光彩奪目!”
“你就嘴硬吧!哼哼,師父給我算過命,硬的很,正印天乙,日乾坐貴,一世清高!偏印天赦,消災解難,逢凶化吉!”
秋長天嘴巴一吸,青皮葫蘆的酒水凝成一線,注入張開的口中。
“哈哈哈,你師父算的,比黑河縣外城接口的李瞎子還不準。消災解難,逢凶化吉……天大的笑話!”
寧海禪嗤笑,拿住那隻酒葫蘆,狂飲幾大口。
“牛嚼牡丹!這可是埋在玉液華池二三十年的瓊漿,通經強脈,能解百毒!你他娘給我留點!”
秋長天劈手奪過空空蕩蕩的青皮葫蘆,肉痛得緊,寧海禪這廝慣會糟蹋好東西,完全不懂含英咀華之妙。
“你都離開觀星樓這麼久,居然還能搞得到府城洞天福地的瓊漿酒?老秋,人脈深厚啊!”
寧海禪打趣道。
玉液華池,乃道藝四境突破鬼仙之時,必須用到之物。
那些郡城的道官,無不巴望苦等,隻求立下功勞,得到一個名額機會。
“早年間,給不少道宗、上宗的內門真傳批命算卦,積攢了些香火情。不過人走茶涼,這幾年願意跟我見麵的……如西風落葉,日漸凋零。”
秋長天唏噓。
“原陽觀的衝虛子,人家辛辛苦苦存了三枚脫胎大丹,九成九的突破把握,結果都失敗了。誰還敢招惹你這個災星!”
寧海禪戲謔一笑。
“衝虛道兄他年歲不輕,心氣也不高,當真怨不得我。那三枚脫胎大丹,還是我給他算了三卦,蕩平十二連環塢的黑鷂盜,剿滅了六欲教的餘孽,立法壇鬥敗淪作邪魔的妖屍穀辰子,立下諸般大功勞。”
秋長天頗為不平,唉聲歎氣
“可能也是與我牽扯太深,讓衝虛道兄失了運道。”
寧海禪揶揄道
“反正瘟神的名頭,你這輩子是很難擺脫了。”
秋長天抱著青皮葫蘆嗅著酒香,醉眼惺忪道
“物極必反,否極泰來。我走了整整十年的背運,遲早有厚積薄發的那日!第七口玄奇神兵……老天爺若能開開眼,送到我手裡!
弟子必定虔誠焚香,每日三牲九禮……我去!這是誰?”
秋長天意念朦朧,情不自禁臆想著,左手一口玄奇神兵,右手執掌天聖智珠,威壓觀星樓的絕世風采。
眼皮卻忽然一跳,似有極其銳烈的光彩湧入眼中,刺得他生疼。
這位觀星樓昔日的真傳,猛然坐直身子,凝神一看,怔怔望向步入通文館大門的年輕後生!
“金極火盛,為格最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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