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早晨開始有些冷了,但張居正還是穿著單薄的紅袍,不是因為他不怕冷,隻是想讓自已在麵君之前保持清醒。
天還沒亮,皇帝就召見張居正入宮。
空氣有些濕潤,這對乾旱的北京來說很少見,張居正看了看乾清宮周圍的護衛們,這些都是曾經裕王府的老人,聽說他們的家屬也和內軍一樣,被單獨遷到了某一處,那裡平時外人進不去。
與之相比,朵顏三衛那些人的居住區就比較熱鬨了,蒙古人可能習慣了廣闊的草原,在小院子裡待不住,那些人京城外出醉酒鬨事。
“張尚書!”
馮保一臉微笑走過來,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
“公公!”,張居正禮貌行禮。
“哎!不敢不敢!”
馮保對張居正一向有著好感,如今的內閣當家人徐階不喜歡這些太監,高拱也不喜歡,內閣裡麵和司禮監關係最好的就是張居正了。
因為閹人最看重的尊重,馮保在張居正這裡得到的最多。
張神童從小就知道,尊重他人,是獲得他人好感最廉價的方式,幾乎不要什麼成本。
“陛下今日早醒!咱家看著心情還不錯!今日早膳都多吃了倆包子呢!”
“多謝公公!”
“張尚書不必如此,咱家也就跟您投緣,相處著舒服!要是彆人啊,咱家都不會告訴他這些!”
“張某記得公公的好!”
“咱進去吧!陛下也該洗漱好了!”
乾清宮內,還是那麼悶熱,不知道這宮殿當初是怎麼建的,張居正看到了開著兩扇窗,但裡麵依舊悶。
“臣張居正…”
“行了行了!起身吧!”
朱載坖不知道是沒洗漱好還是怎麼的,沒有束發,穿的也是寬鬆的圓領輕薄衣服,光著腳,手上拿著茶杯就從寢宮走了出來。
乾清宮是皇帝居住和辦公的地方,當然,睡覺的房間就叫寢宮,平日裡任何人進不得,連馮保,都要請準才能進去。
來到禦案前,兩邊堆著厚厚的兩層奏疏,都擺放的比較混亂,張居正竟一時不知道哪些是批閱過的,哪些是還未批閱的。
“坐!”
張居正坐下來,捋了捋大胡子。
“陝西的軍民這次很辛苦啊!朕之前就說過,這次隻要守住就算贏了,可沒想到邊軍將士竟然還能出關追敵,實在是勇氣可嘉!當重賞!”
“是的陛下!”張居正道,“特彆是戚繼光部,不僅救回了被俘虜的百姓,還繳獲了上千匹戰馬,一下就解決了陝西邊軍缺馬的困境,如此一來,陝西邊軍這幾年是有了在外野戰的…”
“為時尚早!”,朱載坖打斷道,“騎兵不是有了馬就可以野戰的!”
張居正尷尬一笑,“陛下說的是!是臣輕浮了!”
“你是輕浮!”,朱載坖突然變臉道,“前些日是你第二次向朕提議一條鞭法了!”
“朕之前就說過,時候未到!你還謹言以舊?”
張居正被這突如其來的變臉弄的不知所措,皇帝對他一向挺溫和的,今日這是怎麼了?
他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馮保。
不是說皇帝心情不錯的嗎?這是怎麼回事?
“陛下,凡事不問能不能辦,但問應不應該!如今我大明新君銳意進取,有中興之誌,而一條鞭法早在前朝就已經正麵確實可以富國強兵!”
“既如此,為何不早些推行,早些讓國庫充盈起來,早些讓我大明四夷賓服呢?”
朱載坖擦了擦滿是茶漬的手指頭,看著張居正,“朕說過一條鞭法有不足之處!”
“世間哪有十全十美之法?陛下,此法早些推廣,好為後世之君早早打下基礎,好讓此法可以代代延續啊!”
朱載坖露出了無奈的表情。
張居正那股子衝動勁兒又回來了。
他知道,之前的隱忍沉默不是張居正的本性,殺伐果斷,強硬鐵腕才是他的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