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如頌!
千月聽了樂水之言,慨歎一聲,道“難怪楊老太太起了貪婪之心,杜純是從善堂抱養的,二房的兩兄妹跟杜家又沒有血緣關係。
她早把二房的產業當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不然,也不會借管家之機,把夏氏留在杜寧月身邊的人,包括教養嬤嬤,找借口打發了個乾淨。”
“可惜了。”樂水微凜道,“堂堂杜家二房長孫女,身邊竟然連個教養嬤嬤都沒有,貼身婢女也是幾個不大機靈的。
她母親夏氏九歲就能管家理事,掌管夏家的田莊鋪子。她長到十一歲,還會為了廚房拿給她的膳食是冷的,撲到杜緹懷裡大哭。”
千年閒閒地偎在窗前,聽她們說罷,亦然沒有了平時一貫的溫和淡然。
冷笑道“就算楊老太太是個眼鼻子淺的主,那杜緹和杜寧月想必也是個渾的。不然,昨日又何故,孤男寡女的在一起呢?這要是被外人看見,得生多少是非?”
“這當斷不斷,必生禍端。”
“慈母多敗兒,生了禍端也是夏氏縱的。”樂水道,“據我們的人講,原本此事,隨著杜寧月離開金州來到建鄴城,也算是一個了結。
待她笈笄,以盧家的聲望,在參加春闈的學子裡,挑個人品不錯的郎君,安心嫁了便是。”
樂水說罷,悶頭連喝了兩盞酸梅冰飲。今日說的話,比她以往一個月說的還要多,喉嚨乾的都快要冒火了。
“來京之後,杜寧月一直鬱鬱寡歡。”她清了清嗓子,方又繼續說道,“夏氏不但未狠下心來教導,反而催促盧寺卿回齊州,把杜寧月記入盧氏族譜。如此,想再謀劃一番,或許可以成全女兒的癡念。沒想到反而是杜緹想通了。”
周九如的二表舅盧誌永,時任大理寺寺卿,故稱盧寺卿。
周九如以手托著下巴,靜靜地聽她們說完,便從羅漢床上起身,拂了拂裙擺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皺。眉心微蹙道“大秦律,同族不通婚,否則,杖六十,判離異。我那個二表舅母確實是個精明人。
但也隻是精明,缺少了大局意識。彆說杜寧月現在還沒入盧氏族譜,即便入了,這事若是發生在彆人家裡,或許可以成全,但他們倆絕對是不行的。”
“此事,看起來微不足道,但若被有心人知曉,傳揚開來,不用禦史彈劾,杜盧兩家在朝堂上將舉步維艱。”
說罷,清潤的鳳眸,依次掠過樂水與千年千月她們,問道“你們想過沒有?以裴燁為首的門閥黨要是得知此事,他們會放過這個機會大做文章嗎?”
杜縝身為禮部尚書,是主管禮儀祭祀、餐宴、科舉和外事活動的大臣。若是傳出堂弟和侄女逾禮,他這禮部尚書還怎麼做得下去?他家中兩個女兒的婚事,也勢必要受到一定的影響。
盧誌永身為杜寧月的繼父,有失管教之責,同樣會受到都察院的彈劾。
拔出蘿卜帶出泥,他兄長盧誌康乃戶部尚書,與杜縝二人號稱天子的左膀右臂,萬一,也因此事受到牽連……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再往下細想了。看似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若是借題發揮鬨大了,便能立馬改變朝廷的格局,影響天子正在進行的國政改革。
千年捧了熱茶,服侍周九如坐下用了半盞,柔聲安慰道“公主,你不用擔心,我們能想到的事情,聖上和娘娘又豈會不知,或許早已有了應對之策。”
千月靈光一閃,道“我看,不如奏請皇後娘娘,賜兩位禮儀司的老嬤嬤到杜寧月身邊,讓她知道什麼事有所為,什麼事有所不為。”
“這個主意不錯,應該是可行的。”
千年撫掌,接過話道“在京中,但凡有女郎,得到禮儀司的教導,本就代表了一種體麵。
盧家是皇後娘娘的外家,給表侄女們一些體麵,麵上看是皇恩示重,實則也可以形影不離地看著杜寧月,對她嚴加教導,引她走出這段有違倫理的情愛迷途。”
千月也一笑“身邊有禮儀司的教養嬤嬤,又有孝順的美名,隻要她自己不作死,將來一定會嫁的很好。”
“還是夏氏命好啊。”
千年幽幽一歎,見千月望著自己,便向她解釋“你看,她初嫁,姨母作婆母,視如親女,再嫁,婆婆已過世。門閥世族規矩大,隔著房頭的齷齪,又怎麼比得過婆媳大戰。”
千月聽罷,笑容一凝“有可能就是因為這樣,她才忽略了女兒婚嫁後,一個至關重要的事情。她多精明的一個人,怎麼會有那種想法,還敢讓女兒嫁回杜家。”
“什麼事情?”樂水好奇地問道。
“你還真是個武癡。”千月鄙視她,“每個女人婚後都要麵對的事情,你竟然不知道。”
周九如在一旁輕笑。
千年怕她倆吵起來,忙與樂水解釋道“就是我剛才說的婆媳關係。三年前,杜寧月還是楊老太太的隔房侄孫女,楊老太太就敢毫不遮掩的作踐她。若杜寧月以盧氏女的身份嫁給了杜緹,那楊老太太就成了她的婆婆。”
“婆婆要整治媳婦,豈不是更加名正言順?”
“凡事都能挑出過錯加以搓磨,搓磨的多了,再恩愛的夫妻也會心生嫌隙。何況,杜緹還是個孝子,彆看現在楊老太太在庵堂,但她遲早是會出來的,有可能就在杜緹婚後。”
語罷,千年沉吟了一會,問道“你們覺得,以杜寧月的哭包性子,她能撐多久?”
“能撐……三年吧。”樂水語氣不是很確定地道。
“三年?”千月聞言撇嘴,“心思鬱結的人,兩年算她高壽。”
周九如心裡又何嘗不明白,所以她才想阻止此事。
不管杜寧月以後是不是姓盧,都不能嫁給杜緹。
否則,不是陽間多了一對怨偶,就是陰間多添了一縷香魂。
教養教養,隻養不教,歸根結底還是做長輩的責任最大。
現在,想用重新認祖的方式來遮掩人倫上的錯誤,附會正常的禮法,不過是掩耳盜鈴的愚蠢行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