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過去,身子骨仍纖弱瘦削,但是細看起來,還是會看出她的精氣神與以往有明顯的不同。
剛觀她拾級上涼亭時,腿腳穩健有力,完全沒有了往昔的步履艱難。
“公主。”他向萬佛寺的方向拱了拱手,笑著道“托浮雲大師的福,您這氣色越來越好了。”
周九如莞爾一笑“吾能大安,確實辛苦了浮雲大師。”
“公主的身體既已康複,學業可不能再耽擱下去了。老夫若再去東宮授課,還請公主好好待待在書閣聽講。”
真不虧是個好好先生,一心一意的要教書育人。
“嗯。”周九如笑著點頭。
當初隻選他和陳大學士的課,也是因為他們兩位教學比較嚴正。不像翰林院的那些侍講,總喜歡窺探她生病的事,出去當作談資,特彆討厭。
她的病雖不是什麼秘密,但是發作起來瘋瘋顛顛的,父皇母後為了維護她,嚴禁宮中任何人談論。
多言的人,輕則舌頭沒了,重則人也沒了。
“徐大學士還不知道吧?”
周九如道“父皇重設弘文殿,九月初便可以開課了,以後,我們兄妹都會在弘文殿上課。”
徐知遠聞言一怔,隨即臉上堆滿了笑紋“那公主可要小心了,老夫上課,若是有學生走神答不上來問題,便要按規矩接受處罰。”
周九如示意千月上前給徐知遠續茶,然後一本正經的抬手施禮道“到時,還請徐大學士直接無視,假裝沒看見。”
徐知遠捋須,大笑。
聽著這一老一少,很是熟絡自然的對答,裴清宗目光幽邃,眼底不見任何情緒流露,卻心下暗驚。
翻騰的像一塊調色板,一會兒功夫不知變了多少顏色。
在前朝大燕,弘文殿是皇帝和臣子們進行經筵禦論的地方。
相傳聖祖皇帝經常在春秋兩季撰寫禦論,闡述自己學習四書五經的心得,並廣邀天下名士進宮,與當朝翰林院學士們進行清談辯論。
因燕太子喜歡旁聽,又常在殿內歇息讀書,後來,弘文殿便被作為‘太子視事之所’,一般人不再輕易涉足。
天子重設弘文殿,讓公主也去進讀,跟皇子們一起學習,說明公主的瘋病已經好了。
大秦宮禁森嚴,五年來,他們裴家不知費了多少周折,才在宮裡不顯眼的位置,安插進了十餘個暗樁。
據那些暗樁回報,天壽公主患有癔症,腿腳不良於行。
性情極其的囂張跋扈,就連生了皇子的吳妃和蘭妃,若在禦花園或是宮中甬道上撞見了她的步輦,都要停下來避讓或是繞道而行。
所居的太初宮,沒有內侍和嬤嬤,除了侍衛,全都是清一色的小宮女。
隔三差五的,小宮女便會失蹤幾個,過上一年半載,又會換上一批新的。
宮人們私下謠傳,說公主為了治病,得吃九百九十九個小宮女的心肝。
裴清宗一直覺得,傳言不可信。
即便這位天壽公主並不是什麼溫平之人,也不可能像宮人們所說的那樣,喜歡吃小宮女的心肝。
今日一見,更是顛覆了以往他根據暗樁傳遞的消息,所得出的認知與判斷。
眼前的這位小姑娘,稍一打量,便知她有不足之症。
好在性情靈動,言談舉止落落大方,出塵飄逸中又透著渾然天成的貴氣。
特彆是那雙黑中泛藍的鳳眸,又大又亮,澄澈乾淨。
怎麼看,都與虐殺小宮女沾不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