紈臣!
片刻後,敲門聲響起。
“韓生,進來吧。”芸娘幫長纓係好衣帶,門外人進了屋。
韓生左手提藥箱,右手端盆,盆裡的水幾乎不見晃動,動作穩當地全然不似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
韓生用腳勾過了方凳到床前,把藥箱和盆放下,這才看向長纓。
長纓腰間搭了塊被角,左手衣袖卷起,右腿的褲腳也捋到了膝蓋上,露出了兩處外傷。手臂上的是擦傷,不算太嚴重,右腿外側的口子略長,目測是樹枝刮傷所致。
芸娘往邊上退了步,給韓生讓出位置“長纓的後背有些淤青,我來上藥就行。”
“也好。”韓生點頭,動手為長纓處理外傷。
即使在醫者眼中男女之彆的觀念略淡,但總歸不便,芸娘此話正合韓生的意。
芸娘默默杵在旁邊,連呼吸都放輕了些,看著韓生忙活,幾乎讓人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打完最後一個結,韓生幫長纓拉下褲腿,又將被子拉過給她蓋好,從醫箱裡翻出個兩個大小不一的帶蓋小瓷罐放在床頭,囑咐芸娘“好歹是個丫頭,身上落了疤痕不好,大罐子裡的藥等傷口脫痂了每天抹上兩次,小的罐子裡是活血化瘀的藥膏,一日一次就行,無需太多。”
“嗯,多謝你了。”芸娘記下韓生的囑咐,對他道了聲謝。
“你我之間,無需謝字。”韓生擺擺手,收拾藥箱。
芸娘不可置否地笑笑,韓生和她十幾年的交情,他的話中之意自不必言說。
門外傳來動靜,芸娘抬頭,原是李嬸端著飯菜上來了。
“芸娘,韓大夫,出來吃飯吧!”李嬸在門外的桌上擺好飯菜,走進屋,“你們去吃著,我在這守著就成。”
“李嬸,你和韓生去吃吧,我不餓。”芸娘麵上帶著淺淺的笑意,對李嬸說道。
“怎麼能不餓呢?快快快,你們先去吃!”李嬸雙手在衣擺上蹭了蹭,走到床邊,看著床上的長纓,抹了把歡喜淚。她孤寡多年,膝下無兒無女,她看著長纓長大,整整十四年,她心裡早就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孩子,這一生隻求她平平安安。
李嬸執意要守著長纓,芸娘對此並無異念,正好自己還有件事要辦,於是順著李嬸的意,端上水盆和韓生出了屋子。
但芸娘並未吃飯,直接下樓了。
而後,韓生就看見芸娘拎著把斧頭往外走。老大夫處變不驚地挑了下眉,端著碗湯,目光隨芸娘移動,看著她在不遠處的一棵杏樹下停住,眼裡劃過了然——那是長纓摔下來的樹。
樹上吊著幾根被壓斷的花枝,某個方向的枝丫上隻寥寥掛著幾朵殘花,整棵樹看上去禿了一片,樹下花瓣鋪了滿地。
芸娘緊握著斧頭,抬頭望了眼這棵杏樹,眼神淩厲,揮手就是一斧。
那柄鐵斧在芸娘手上仿佛失去了重量,就好像她拿的不是斧頭,而是根稻杆,操作自如。
兩斧,不多不少,枝乾有人腰身粗壯的杏樹晃了晃,砰然倒下。
氣流衝開芸娘鬢角的發絲,飛濺的花瓣迎麵撲來,落了幾片在她的身上,她冷冷掃過橫在身前的杏樹,轉身回了竹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