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雨下了很久。
久到讓人幾乎快要遺忘了陽光的味道。
當推開門的一瞬,陽光灑了紀雀滿身,她仰著頭迎著陽光閉上了雙眼。
屋外,三個人縮著坐在不知何時搭建的棚子裡,棚子下安了一張床。
三人此時正縮在床上,在紀雀推門的瞬間,便立時從床上撐起了身子望了過來。
“你終於出來了!”林初暖跳下床,興奮地朝著紀雀跑去。
莫柔緊跟其後,冷溫優從床上站起,倒是沒有朝著紀雀跑過來,而是站在原地笑盈盈地看著紀雀。
三人頭上一樣的淩亂,眼下是一樣的黑眼圈。
或是興奮或是擔憂地看著紀雀。
“你們守了多久?”紀雀問道。
“十七天。”莫柔走上來,接話回道。
她目光瞬也不瞬地看著紀雀,明明與進去時候的紀雀一模一樣,一樣的衣服,一樣的眼帶,連背簍裡都是一樣的小孩童。
但不知為何,她現在看紀雀總有一股說不明的感覺。
一種,似乎不同於之前的超脫之感。
她好像變得……更穩重?更漠然?
莫柔說不清,那就是一種說不清的感覺。
紀雀不一樣了。
十七天……“你們一直在外麵守著我?”紀雀問道,抬手撫了撫自己被風吹得亂晃的眼帶末端。
林初暖“嗯”了一聲,“你們在裡麵那麼久啊?可擔心壞了我們。”
“裡麵發生了什麼?”莫柔緊跟著問道,“那一夜聽到你的尖叫聲之後,我們準備進來,被你阻攔之後,便一直在外麵等著。”
“後來又等了一日,實在擔憂你在裡頭出事,便進來瞧了,發現你在打坐。”莫柔道,“看你打坐我們也不敢輕易打斷,這一等就是半個多月。”
聽到三人在外麵守了自己整整半個多月,紀雀沉默一會兒。
“抱歉,我遇到了一些事耽擱了。”紀雀說道,拉了拉自己背簍帶子,裡麵的豸豸還在抹著眼淚。
“走吧,回去了。”紀雀道。
“去哪裡?”林初暖跟在紀雀身後。
“去一趟誅邪館。”紀雀說道,指了指自己腰間的拐杖,“我去問問出任務造成的損失館裡會不會賠償。”
那根拐杖外麵看起來跟之前並無二樣,但三人知道,拐杖裡麵,那根細劍被之前的槐樹精弄斷了。
雖然知道紀雀錙銖必較,但萬萬沒想到除祟之後閉關打坐這麼久,出來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去誅邪館問賠償……
三人已經不知道對此事做出什麼樣的反應了。
隻能砸吧了下嘴,默契地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裡看出了無語。
“你知不知道你突破了?”林初暖沒忍住,開口試探道,“彆告訴我你又不知道?”
之前對上槐樹精,紀雀被槐樹精斷了細劍發怒陰差陽錯突破了。
當時三人都看到了,也明顯感覺到了當時紀雀身上的氣息與之前全然不同了。
但紀雀並沒有任何反應,當時沒有,後來處理了槐樹精之後也沒有。
此時出關第一件事就是去誅邪館要賠償,提都不提突破之事。
林初暖懷疑紀雀又不知道。
不然怎麼會這麼淡定?
起基級初階突破到中階了,僅僅一個月……這什麼逆天修煉速度!
放眼整個神沙國,她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真是天之嬌女,一騎絕塵。
她們這些身邊的朋友想想都激動得不行,她怎麼能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呢?
一定是不知道自己突破了。
隻是林初暖沒想到話音剛落,紀雀便點頭,“我知道。”
“走吧,先去誅邪館。”她說道,“等下再說突破的事。”
她現在滿腦子都是自己斷了的珍貴奢華大寶劍。
要是誅邪館能賠償就好了。
林初暖和莫柔聽到紀雀知道自己突破了,依舊還是這幅對於突破根本不提的樣子,簡直是淩亂了。
難道是她們太不穩重了?
一時間,三人沉默不語。
紀雀滿腦子祈求誅邪館能賠償。
陽春天光裡,無數人走上街頭,脫下蓑衣和鬥笠,厚重的棉服也換成了薄棉春衫,街道上出現了很多陌生的麵孔。
還有許多黑袍罩身的人,或是帷帽遮麵。
往日潮濕陰冷的街道如今人來人往,熱鬨地不行。
四人沒有人提及這場雨,似乎對她們來說,雨天和晴天不過是常日的天氣罷了。
紀雀更是不知,她從到雀兒城不久,這裡就開始下雨。
一下到了如今。
而這場雨意味著什麼,她根本不知。
她隻知道這場像是將死之人喘息不斷又怎麼也死不了的雨讓她每天很冷,特彆是上修習院之前,那時候沒有鍛煉體魄,每晚蓋四五層被子都還濕冷。
她討厭這樣永遠下不完的雨天。
如今開晴,久違的好天氣讓紀雀心情也舒坦不少。
如果奢華珍貴大寶劍沒有斷的話,那就更好了。
沉默中,三人也走到了誅邪館外麵。
“你……一點兒不欣喜?”莫柔猶豫著開口,她真是忍不住,“你如今可是突破到了起基級中階!”
怎麼會有人突破了卻一點兒開心都沒有?
每個人突破的時候,哪個不是欣喜若狂?再厲害的修煉者,突破的時候都會欣喜不已。
恨不得普天同慶。
為什麼紀雀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這不對。
很不對!
“欣喜啊。”紀雀麵無表情地回道,“非常欣喜。”
能突破她的確很欣喜,但是她不是一直沉浸在既得成就中的人。
當突破的時候,她很輕快,特彆是推門看到陽光的那一刻,所有的欣喜都萌芽,化作了一抹笑意。
開心之後,重要的是往前看。
有一瞬間的開心,對於紀雀來說就足夠了。
她需要麵對的,是斷掉的大寶劍,損失慘重;需要麵對的是一背簍的蛋仔們;需要麵對的是如何成功孵化他們……
需要麵對的,是蛋仔們會不會招來強勁的敵人爭奪。
她又要如何保下他們?
現實中需要麵對的事情太多,她不可能因為一時的成就而裹足不前,原地開心。
沒有任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