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魔！
光頭大漢依然昏迷，裴寂把他掌中緊握的玉刀奪下來，仔細看了看。這東西不過一肘長，入手沉甸甸的。刀柄握起來很舒服，淡淡有一絲暖意。很少有人會用玉石做武器，難道也是昆侖遺跡中帶出來的東西？他試了試，刀刃相當鋒利，又輕輕彈了一下，竟隱隱有金屬般的錚鳴。先收起來好了，帶回去慢慢研究。
誰也不知道光頭大漢醒來後會不會變成瘋狂傀儡。裴寂決定先消除隱患。他從腰後拔出短刀，一刀刺在大漢脖子上。本以為能順利斬首，但這家夥的肌肉卻相當古怪，竟如橡皮一般堅韌。刀鋒被裹住，急切間割不下去。裴寂正要再加一把勁，突然看見大漢一睜眼，醒了過來！
傀儡必須死！
情知此時一刻也耽誤不得，裴寂拚出全身力氣，努力壓下刀刃。鋼鐵深入大漢脖頸，喀吧一聲斬斷頸骨。鬥大的頭顱和身軀分離，咕嚕嚕滾開三尺。
說也奇怪，隻剩頭顱的大漢居然還沒死，而且臉上半點痛苦也無，甚至露出了輕鬆的表情。他望著裴寂，嘴唇一張一合，似乎在無聲地說著什麼。裴寂試著讀他唇語，反複推敲，忽然明白過來說的竟然是“多謝”二字。
比起做個傀儡永遠受人奴役，果然被斬首也算是一種解脫吧。
中年和尚還在地上抽搐。裴寂不理他，去查看了一下屋角那個一動不動的人。是個小沙彌，已經沒氣了。看他全身並無傷痕，多半是毒死的。
黑皮薄冊掉在地上，裴寂撿起來翻了翻，上麵鬼畫桃符地寫了一堆草書，根本看不懂。
“你……你是誰？”
聲音壓得極低。中年和尚是個識趣的人，沒有大聲叫嚷。此地深處地下，叫也未必有人聽得見，等於自己找死。看來這和尚求生的欲望很強，裴寂暗想，這樣就比較容易問出口供了。他揚揚手中的黑皮薄冊，低聲喝問“這東西是什麼，從哪裡來的？”
一瞬間，中年和尚的眼神充滿恨意。但很快他就恭順地低下頭，小聲說“是晴明十二神將圖鑒。”
晴明十二神將圖鑒？那是什麼？
不等裴寂追問，中年和尚繼續回答“是一本指南書。陰陽道源自上古占星之術，以陰陽五行定世間一切。能預測天機，役使鬼神。十二神將圖鑒，是我東瀛一位大陰陽師安倍晴明留下來的秘冊。通曉上麵的秘術，可以煉製陰陽道最強式神——藥叉十二神將。”
無論如何，以活人煉製傀儡武士這種事，應該歸入邪術吧。裴寂決定之後再調查這件事，先弄清化生寺背後的黑手更要緊。“你們在販賣迷幻菇粉，是不是？”他盯住中年和尚的眼睛，“誰指使你們做的？迷幻菇粉從哪裡來？都賣給了誰？錢到哪裡去了？”
大約早就料到裴寂有此一問，中年和尚很痛快地回答“是在賣迷幻菇粉。都是總本山的指示。每月的貨物也是那邊送來。錢當然交回總本山。”
“總本山？”
“小寺乃是密宗，傳承自東瀛，總本山在紀伊國高野山金剛峰寺。”
“親鸞！你和法然是什麼關係？人皮地圖哪裡來的？為何你們不惜雇傭黑山馬賊也要奪回去？”
突然被叫出名字，中年和尚顫抖了一下。他垂下眼簾“是圓光搶來的，就是被你殺掉的那個和尚。”
“從哪裡搶來的？”
“從……一個快死的人手裡，他是這麼說的。”
一堆絕對正確的廢話。裴寂冷笑“那個快死的人是不是叫林柏？”
中年和尚驚訝地抬起眼皮“你聽到了！你剛才——”
“我剛才一直在上麵。順便說一句，我知道林柏的身份，也知道你們為什麼要殺他。你還想讓我多告訴你一些嗎？想活命，就拿正確的情報來換。彆以為含糊其辭就可以敷衍我。”
中年和尚認命地塌下肩膀“我全都告訴你。”
接下來，這個名叫親鸞的中年和尚吐露了許多秘密。作為高野山在中原的重要據點，化生寺內一直都有東瀛派來的高手坐鎮。前段時間，他們接到命令，配合一個梁朝官員執行謀殺。目標叫林柏，是南梁禁軍中有名的高手之一。原本這事沒什麼把握，但林柏當時受了傷，又累又餓，而且完全沒有防備。即便如此，他垂死時的猛烈反擊也犀利得驚人。圓光被一劍斬成重傷，而且那柄劍上沾染了一層又一層的妖魔毒血，傷口因此無法愈合。
“人皮地圖是昆侖遺跡中發現的古物。我們奪了地圖，原本要送回東瀛，獻給空海大師，但不知道為什麼，總本山的指示卻是將此物獻給梁朝皇帝。後來，我們打聽到皇帝將地圖賜給了前來談判的北方使節，就一路跟蹤，想拿回來。”
“南梁和那些烏裡溫野人不是在打仗嗎？為什麼皇帝要把地圖給他們？”
“不知道，”中年和尚搖搖頭，“無法猜測皇帝的想法。”
“這柄玉刀也是林柏從遺跡帶出來的？有什麼用？”
“不知道，”中年和尚繼續搖頭，“圓光很喜愛它，誰都不給，時時拿在手裡擦。”
“擦刀的時候，圓光手上冒出一層黑氣，那是什麼？”
“黑氣？”中年和尚大為驚訝，“什麼黑氣？他隻是抱著那柄玉刀摸來摸去而已啊？”看他的樣子不像撒謊，或許是真看不出來。獨目鬼煎藥的效果還在，可能看到了一些普通人看不見的景象。
“你是圓光的師父？”裴寂懷疑地打量中年和尚，“他的戰鬥技巧是你教的？”
“我教他醫藥方麵的知識，我不會武功。”
“不會武功，你居然能做到方丈？”
“我不是方丈，隻是醫堂首座而已，負責給寺裡的弟子們治病。圓光受傷之後，一直躲在這個密室裡。我定期過來給他……敷藥。”
“敷那個把人煉成傀儡的藥？每次殺掉一個小沙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