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魔!
真的是個聰明人,形勢抓得很準,又識時務。跟林問荊這樣的聰明人總是很容易交流,因為他很明白你想要什麼,而他又能什麼。
欒華及時將裴寂的右手遞了過來。斷口處鮮血淋漓,還冒著熱氣。裴寂接過來,朝肩膀上一按。和剛才的脖子一樣,斷口處皮肉迅速卷動,轉眼就愈合如初。看到這樣,林問荊再也沒什麼想法,臉色青灰地坐到桌旁。
“說說吧,”欒華敲一敲桌麵,“把鄆王的安排都說出來。”
“是,”林問荊開始供述,“這事昨天已經有了決定。官家下旨意,車駕三日後來青城,請出天地牌位,便一同南下去毫州燒香。城裡頗有些力主官家留在汴京的大臣,如侍郎李綱,諫議大夫宗澤等等。之前殿上議事,大臣們支持留在汴京。但鄆王算準官家優柔寡斷,耳根子又軟,於是派少宰李邦言,侍郎白石忠連夜入宮,果然勸說成功。”
“然後呢?”
林問荊一攤手“沒有然後了。鄆王吩咐我的就這麼多。等官家到了青城,我也要隨駕南下,好讓官家安心。”
“城裡都有什麼布置?”
“等官家出城,就有大臣倡議守城方略。大家力推鄆王,必然成功。具體是誰倡議,誰力推,我也不知道。替鄆王做事的有很多人,我並非事事都能參與。”
接下來又問了一些更加細致的東西。直到問無可問,眼看實在從林問荊嘴裡掏不出新東西了,欒華才對蕭楷說“九王爺,還請派人將我師兄……將這道士看管起來,不要虐待但也不能讓他走脫。事不宜遲,我和裴先生這就進宮去。九王爺如果願意和我們一起,那是最好不過。勸官家不要離開京城,還是九王爺更容易些。骨肉至親,有些話才好說。”
拘押林問荊沒有問題。兩個班直衛士進來,將毫無反抗的上清宮大師兄押走了。林問荊被堵上了嘴,手指也被仔細地捆在一起。這樣他就無法掐訣念咒了,和一個普通武者毫無區彆。
至於勸說皇帝,蕭楷沒有立刻答應。“皇兄決心已定,怕不是那麼好勸的,”他謹慎地說,“如今城裡確實沒多少兵,堪用的就更少。指望他們守城,確實不怎麼可靠。四麵勤王兵馬也不是一天能趕到,而北虜騎兵已經到了柳園口,抬頭就能望見汴京城牆上的火把。情況如此緊急,大內一日數驚,皇兄怎麼可能安心呢?”
“有了這個,北虜不值一提。”
欒華原本背著一個長長的布袋。她慎之又慎地將布袋取下,從裡麵拿出一卷古舊的竹簡。它隻有一肘長,黑褐色的竹片堅如金鐵,互相碰擦時發出輕微的鏗鏘聲。康王看到竹簡,表情頓時不一樣了。“這、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雷火秘卷?”
“沒錯,正是雷火秘卷。”欒華頗為得意地晃了晃竹簡。
雷火秘卷,古代昆侖帝王用來鎮壓叛亂的秘寶。出征時付與將軍,得勝回朝再放回鎮魔塔封存。傳說它上麵鐫刻著八十一個金字,展開並念誦之後,就能招來天雷。北虜的騎兵再怎麼厲害,在天雷麵前和等待燒烤的豬肉也沒有分彆。
蕭楷吃驚地張大了嘴,好一會兒才緩過來。“的確,小王早該想到的,”他連聲說,“看到欒女史和裴先生,早該想到你們順利從那遺跡回來了,必定是拿到了此行要拿的東西。雷火秘卷!有了這件秘寶,當真可以抵得上百萬兵馬!事不宜遲,不如現在就入宮。早些勸得皇兄回心轉意,也好安定城內人心。我想、既然東西在欒女史手裡,就請欒女史和我同去,如何?”
這沒有拒絕的道理,欒華立刻點頭。
蕭楷轉向裴寂“裴先生,我三哥那邊的布置不太清楚,能否請你探聽一下?守城不可無兵,如今四城兵馬統轄混亂,誰能信得過?誰不可靠?總要打探清楚了,才好下手整頓。”
這人最多二十歲,卻侃侃而談,顯得頗有一些見識。老實說,裴寂不太喜歡這類人。他見過太多類似的人,天生以為自己流著藍血,總喜歡把彆人當作棋子加以擺布。“這是新的委托嗎?”他反問,“順利帶回了雷火秘卷,我以為我的委托已經接近尾聲。隻要將這件東西在皇帝麵前交割,接下來就隻剩領取酬勞了。探聽鄆王府的布置?這和尋找雷火秘卷不能算一件事吧?”
蕭楷尷尬地笑了笑“裴先生,國難當頭……”
“我不是南梁臣民,對南梁的君主沒有任何義務。如果需要我做什麼,最好事先商定酬勞。沒錯、有時我會免費替人做一些事情,不過那得看我自己的想法。”
欒華很尷尬地沒吭聲,瞧著蕭楷,示意他談酬勞。
蕭楷迅速意識到自己已經引起了裴寂的反感。為化解尷尬,他在臉上堆滿笑容“剛才是小王唐突了。酬勞好說,隻要能探聽清楚我三哥的布置,小王願意奉上黃金一千兩。”
不愧是個王爺,出手果然豪闊。一千兩黃金的確很有分量。
小皮包燒壞,之前的積蓄都付諸流水。要不是馬鞍袋裡還有些備用金,簡直一窮二白。如今正是缺錢的時候……裴寂想了想,點頭答應。
大家意見一致,立刻收拾了離開青城。
三匹馬向北而去,康王的侍衛們得了吩咐,遠遠地跟在後麵。雪已經停了,地上幾排馬蹄印,分外清晰。一路上,康王還在和欒華裴寂商量著進城之後的方略。傳言不虛,他果然是個非常謹慎的人。
茱苓和裴寂共乘一匹馬。對阿月而言,增加一個身量尚小的女孩算不上負擔。讓茱苓騎馬還有個好處。她似乎不說話就能指揮阿月,和這匹大黑馬保持著驚人的默契。韁繩因此也變得可有可無。至於馬刺,裴寂從來都不用。他極度討厭任何會將阿月刺痛的東西。
“蕭楷有惡意,”茱苓悄悄地通過心靈傳訊告訴裴寂,“要殺了他嗎?”
這消息來得太突然,一時難以消化。“有惡意?”他傳訊回去,“為了什麼?”
“不知道,”茱苓回答,“我能察覺到的就隻有這個程度而已。”
任由茱苓指揮著阿月前進,裴寂陷入漫長的思考。通常來說,恨絕不會無緣無故。自己與蕭楷之前素未謀麵,難道因為一千兩黃金就被恨上了?還是因為剛才頂撞他、落了他的麵子?
欒華和蕭楷並馬前行,超過大約半個馬身。兩人聊著一些關於詩文的話題,非常投入。蕭楷彬彬有禮,該笑就笑,既不拿架子也毫不拘謹。隻從談吐觀察,此人似乎沒有那麼小肚雞腸……
或者是貪圖雷火秘卷?有可能,但這東西拿在他手裡也沒用啊。蕭楷根本不懂修道煉氣,半分靈力也無。雷火秘卷給他又能怎麼樣?不過是貴重一點的磚頭而已。難道康王府內偷偷養著某個身負靈力的煉氣士?仔細想想、就算真養了一個,蕭楷能放心將雷火秘卷交給他嗎?那可是念誦幾句就能滅掉一支軍隊的恐怖法器。
無論如何,茱苓的直覺不會錯。該怎麼通知欒華呢?他開始琢磨這個令人頭疼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