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魔！
“康王？”
裴寂一時陷入疑惑。他清楚記得，欒華曾經說過，在死牢裡威脅尤二的宦官叫秦五北，是鄆王身邊最親近的宦官。難道鄆王就廢物到了如此地步，連身邊最親近的宦官都是彆人的臥底？
“秦五北？”裘璉說，“他的確是鄆王的心腹。”
“是他去死牢裡威脅尤二，以家眷為交換，要那個盜墓賊充當內應，搶奪雷火秘卷。”
“這沒什麼好奇怪的，”裘璉一點不驚訝，“這事本來就是康王和鄆王一起做的。他們一起做了很多事，皇城司都有記錄。”
原來是康王蕭楷的手筆。他之前假意服從鄆王蕭構，大約做了不少這種為虎作倀的事情。扣押一個死囚的家眷，的確算不得什麼。
“所以現在皇城中是康王主事？”
對裴寂的疑問，裘璉沒有立刻回答。他搖了搖頭，似乎自己也感到困惑。“照理說，應該是這樣的。那一夜康王布置得何等精妙，一舉拿下鄆王，將禁軍兵權握在手中。但隨後他就交出了兵權，交出了雷火秘卷，一切權柄都還給了官家，自己回到康王府閉門不出，說要給死去的韋娘娘戴孝。說實在的，小老兒見過無數梟雄，還沒見過這麼心甘情願交出權柄的。難道他真的念著與官家一母同胞的情誼，隻是想要替大哥鞏固皇位而已？”
“這些都無所謂了，”柳政說，“我們現在隻想逃出城去。你也快點逃吧。一個鄆王黨羽的罪名，拿下了多少重臣。我爹也……”
兩人是真心想拉攏裴寂，說了不少皇城司的秘密勾當。以他們對裴寂的了解，深知這樣一個人絕對有能力找到出城的辦法。他們想搭順風船，就得拿出點乾貨以示誠意。
“我得先救出尤二的家眷。”裴寂認真起來就像一塊石頭。
裘璉和柳政對視一眼，互相從對方眼神裡看出無奈。“好吧，”老頭說，“我們住在東橋子胡同潘家客棧，你的事情完了，就到那裡來找我們。但願能弄條船，我們都想想辦法。”
搭救兩個不知所終的人很困難，尤其是眼下，城內一團混亂。
為找到線索，裴寂找到一個有名的地下情報販子。“我要找兩個人，女的，”他直截了當地說，“或許被關起來了，我需要知道她們被關在什麼地方。”
“這可不容易。”老情報販子慢吞吞地整理著賬本，坐在長長的舊櫃台後麵，似乎永遠都不會挪窩。
“他們是尤二的家眷。”
“尤二，那個盜墓賊？”
“看來他很有名。”
“他被挑中參加了一次十死無生的冒險，果然死翹翹了。啊，以前他可是讓我賺了很多錢，真可惜。”
“那你知道他的老婆和女兒被關在哪裡嗎？”
“碰巧知道一些，”老情報販子搓搓指頭，見裴寂遞上一大錠銀子，滿意地笑了笑，“南城馬家客棧後小巷儘頭倒數第三家，你可以去瞧瞧。”
等裴寂離開之後，老情報販子意味深長地笑起來。他招手叫來一個小廝“去，請巡城兵馬使範老爺家的過來說話。他要的嬌美小女娘，有一個不錯的了。”
入夜的東京汴梁治安並不好，甚至可以說是瘋狂。兵力不足，巡城兵馬一減再減，必須保證足夠的人在城牆上防備烏裡溫人，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於是一些人聰明地找到了機會。搶劫、擄掠、報複、爭奪、一群群人在街頭相互砍殺。本該鎮壓這場騷亂的軍隊卻袖手旁觀。裴寂來到經過時，裡麵正在內訌，廝殺的呼喊不絕於耳。
這種紛亂時節，小孩子簡直就是盤裡的菜。
裴寂兜兜轉轉尋到南城馬家客棧後小巷儘頭倒數第三家，卻發現大門閉得嚴嚴實實，用力敲也沒人應。他加重幾分手勁，再敲下去。“轟隆！”門板倒了。
裡麵非常黑，根本沒有燈火。剛走進去真是伸手不見五指，好一會兒才慢慢適應。借著整個城市遠遠近近燃起的火，裴寂看清了屋裡的陳設，非常簡單。凹凸不平的泥地，中間有個地爐。左手是連灶的火炕，右手有一排櫃子。
整間屋子靜悄悄的，似乎沒有人。裴寂晃燃火折，把灶台邊一盞油燈點著。風一吹，油燈在牆和天花板上投出裴寂巨大的影子，陰森森的有些滲人。他把屋裡檢查了一遍。地爐的炭灰是冷的，木櫃裡除了一些裝油鹽的粗陶罐，就隻有半袋子麵。炕上胡亂扔著被褥和一些衣服。似乎這裡的主人匆匆收拾了東西出門，走得太急以至於落下不少零碎。
事情有變，尤二的家眷已經被帶走了？
這也不是沒可能。畢竟事情瞬息萬變，發生什麼事情都不奇怪。要在茫茫東京城裡找兩個人，這事可就難了。裴寂一屁股坐在火炕上，開始認真考慮如何兌現向尤二許下的承諾。他眉毛擰得緊緊的，頭發抓得不能再亂。但直到燈盞裡的油已經半乾，腦袋裡還是亂糟糟的沒有頭緒。
老實說，裴寂現在最想帶茱苓離開，而不是留在東京找兩個人，給她們當保姆。他完全可以抽身就走，權當尤二啥也沒跟他說過。隻是一想起他臨死前哀哀祈求的眼神，心又軟了。我得完成承諾，他想，作為一個獵魔人，言出必踐是做人的基本。
計較已定，他乾脆就躺在火炕上準備睡一覺。灶頭沒有生火，炕上冷冰冰的。但裴寂折騰了一整天，實在有些累，也懶得去收拾柴火。隻是大門被他敲倒了，風漏得厲害。這大半夜的聽著嗚嗚的風聲實在難受。沒奈何，他爬起來搬個水缸把門頂住，準備湊合一夜再說。
茱苓默默地瞧著他折騰。她從不睡覺，也有可能是站著睡覺而讓人看不出來。
這才剛躺下合眼，不知道是誰門外一腳，砰！又把門板踢倒了，連水缸都滾到一邊。裴寂很不高興，冷冷地坐起來“誰？上一個敢這麼敲門的，知道是怎麼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