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魔！
“早想起來多好，”裴寂搖搖頭，忽然想起一個倔強正直的少年，“嶽陽呢？今天沒跟你們一起來？”
孟傑悔恨地搖著頭“嶽陽說什麼也不肯在東京城混幫派，堅持要走。聽說又去投軍了，想打北虜。”
“尤二的老婆女兒也是你們扣起來的？”
“這事真不怪我！”孟傑真的驚恐了，什麼都願意說。他零零碎碎地倒出一大堆消息，聽過或沒聽過，非常雜亂。不過這也證明他沒想撒謊。撒謊的人通常不會那麼健談，說一句想三句，和孟傑現在的樣子完全不同。
白沙幫確實接過扣押尤二老婆女兒的差事，但並非孟傑經手。這事由康王府交代下來，看得很緊，參與的都是高層。孟傑隻知道一些口口相傳的八卦。聽說，尤二從死囚牢裡出來，還和老婆女兒見過一麵，給了她們幾錠金子的賣命錢。他老婆精明過人，知道自己是人質，時刻都打算帶女兒逃跑。但白沙幫看得很緊，到處都安排了人，她帶著個六七歲的小孩，沒那麼容易跑掉。嘗試了幾次，人被關到黑牢裡了不說，連金子也沒了。
“我知道的就這些了。你要找尤二的老婆女兒，隻有去白沙幫總壇。人多半押在那地方的黑牢裡。但我真沒見過，你要我打包票，我也沒辦法。”
“帶路，去白沙幫。”
孟傑雖然看起來傻，但帶路真不含糊，簡直就是個活地圖。“那個門口畫把剪刀的鋪子過去第二條巷口轉進去走過五棵大樹再左轉經過一個肉鋪……”聽都能把人聽暈。
白沙幫總壇在城牆附近，各種奇葩小巷堆滿了違章建築，是個巨大的貧民窟，對不怎麼認識路的人而言，簡直是個超級立體迷宮。裴寂一路走一路慶幸好在帶路這家夥還算有用，不然何年何月才能摸到地頭啊……
走了許久，終於摸到白沙幫的據點附近。那是城東某個大院。聽孟傑說，裡頭是三進的四合院，頭一進住護衛和狗，中間是下人侍女的房子，後麵帶小花園的院子住著幫裡老大。那裡除了住人，還有糧庫、銀庫、武器庫等等庫房、護衛值夜房、刑房等等。
刑房的門板是兩寸厚的青岡木，鐵葉包邊。門上隻開了巴掌寬一個小窗。把鐵窗罩一拉，似乎可以隔絕任何哭喊。刑房裡靠牆一排綁人的木架子，上麵掛滿了麻繩和皮鞭；當中是炭火熊熊的地爐，焙著一溜烙鐵；天花板是特製的，卯了許多大鐵鉤用來吊人；所有刑具都落滿黑斑，不知道多少人的血，才能染成這個樣子。
一個精瘦的黃臉縮腮漢子端個粗陶破碗從廊下走來。碗裡稀裡糊塗的，看不出是啥。他走到刑訊房門口，掏出鑰匙開了門，端碗走到牆角，隨便拿靴子踢踢伏在那裡黑乎乎的一團“起來吃飯！你這小雜種好運氣。今天外頭養的豬才殺了，剩飯沒處打發，白白便宜你。”
黑乎乎的一團艱難地蠕動起來。散發著腐臭味的稻草紛紛掉落，下麵竟然是個小男孩。他吃力地靠牆坐好，左手伸出，要接黃臉縮腮漢的陶碗。那漢子卻有夠卑劣，故意把碗拿在小男孩夠不著的地方。小男孩實在無力站起來，隻能努力挺腰去夠那隻碗。看看指尖快要碰到了，黃臉縮腮漢把手一鬆。咣啷！陶碗摔個粉碎，還有點熱乎的剩湯剩飯濺了滿地。
“小雜種，吃飯都不好好接，老爺踢死你！”
黃臉縮腮漢飛起一腳，踢在小男孩右肩。小男孩慘叫一聲，向左翻倒。他一直藏在懷裡的右手不自覺地高高揚起，駭人的是，那隻手竟然齊腕斷去。整個手掌都沒了，殘缺的骨岔子白生生地露在外麵，糊滿了血痂。
“舔吧，哈哈哈！”
黃臉縮腮漢仰天狂笑，回頭揚長而去。小男孩一聲不吭，用僅存的左手掙紮著撐起來，打量了一下地上的殘湯剩飯，竟然真的趴下去，用手撈著一口口地吃。他吃了兩三口，嗆了一下，禁不住猛咳幾聲。斷去的右手想必非常痛，每咳一聲，他都忍不住一陣抽搐。
但他一滴眼淚也沒有流。
“我一定得活下去。我跪在死掉的媽媽麵前發過誓，絕不會輕易去死。”
像是在為自己打氣一樣，小男孩喃喃地說過之後，再度低頭去撈地上的飯吃。
此刻，裴寂、茱苓和孟傑剛剛趕到這據點大門前。望著兩個凶悍的門衛，孟傑膽怯地不敢上前。裴寂哈哈一笑，伸出馬鞭將他撥開，翻身下馬，徑直往大門裡走。
“站住！乾什麼的？”
兩個門衛把手上的黑木棍一叉，攔住去路，厲聲喝問。裴寂一言不發，伸手捏住其中一個的脖子，喀拉！扭斷頸骨。吭都來不及吭一聲就喪命的門衛腳一軟，裴寂順勢奪了他的黑木棍，反身橫掃！啪嚓，另一個門衛被這一棍狠狠抽在肋上，半扇肋骨頓時塌陷。看他撲在地上痛苦地抓撓，大約也沒有救了。
咣當！裴寂一腳踹開大門，昂然直入。幾個打著火把巡夜的護院都看呆了，楞了片刻才想起高聲示警。他們抽了刀，仗著人多朝裴寂包圍過來。裴寂冷笑著，也從腰間抽出先前在荒僻小院繳獲的單刀。他單手把茱苓舉起，放在左肩坐好。一隻手護著他，另一隻手呼呼地空揮了兩刀，笑言“殺壞人了，看我的！”
刀起，刀落，血濺三尺。
沒有人能接近裴寂五尺以內。凡是膽敢踏入這個圈子的，或斷喉，或開膛。裴寂大步前進，渾然不把越聚越多的護衛當回事。他每揮出一刀，必然有人慘叫倒地。
眨眼之間，外院已過。裴寂踢開緊閉的中院門，連帶門後死死頂住的護院們都做了滾地葫蘆。他刷刷砍倒兩個跑慢了的，大喝一聲“都給我出來！”
橫裡一棍掃來，隱隱帶起風聲。裴寂隨手一格。鏘！一聲巨響。好鋼打造的單刀竟然折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