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麗一迭聲地應著跑了出去,在熱騰騰的蒸汽裡收錢拿包子。
兩個中學生模樣的小姑娘買了包子和豆漿到鋪子裡找小桌坐下吃,一個就發現了麵板上那一大疊的鈔票。
阿姨。一個馬尾辨的小姑娘就提醒她說你這裡放著那麼多錢,不小心小偷呀?
她這一說,排隊的人都伸了頭朝麵板上張望,再望她時眼光就不一樣了。那眼光裡一下就充滿了嫉妒和懷疑。
喲。真看不出來賣個包子都賺得錢沒地方放了。一個老年婦女撇嘴說明天我也讓媳婦開一個。
你開肯定賠個精光。一個老頭在後麵露出下流的笑容說你知道那是賣什麼包子賺的?
你這個老流氓。前麵的老年婦女突然做出一個令人作嘔的嬌媚表情拍打了那個老頭一下。
王麗又掀開了另一層蒸籠,裡麵的蒸汽一下撲了她的眼。她停下手來撩圍裙擦了擦眼,突然覺得淚水那樣流暢地落了下來。這些人大多是她的老客戶,因為她的包子真材實料,又大又實惠所以來買包子的人大多是對她客氣有加的,可為什麼一見了錢馬上就變了臉了呢?這個世界能怪女人沒操守光想錢嗎?
擦完眼睛,她順手把掀開的蒸籠蓋一下扔到那疊錢上,把錢全蓋上了……
九點多鐘的時候她把包子全賣完了,現在該做下午的了。但今天王麗一點勁頭也沒有了,她把錢拿到不遠的一個銀行裡存到了卡上。回來時她先坐著發了一會呆,然後才沒精打彩地開動了揉麵機。
她突然覺得不想在這裡待了,這個社會對她來說就沒有能躲開過去的地方。這裡雖說原來是城鄉接合部,但現在不遠處剛開了一家聲名顯赫的萬達廣場,一下子大都市的氣氛就湧進包子鋪來了。那些招搖的紅男綠女,每次她騎著小電動車出去買麵粉看到的那些大牌的奢侈品廣告都在提示她那個豪華的過去和有錢的美滿。這對一個女人來說是無法忍受的。
而且,前不久她還惹出了一件事。
那天,她早上起來梳洗時對著鏡子忽然感傷起來。她的穿著太平淡了,一件棉布碎花襯衣,工作時再紮上一大塊藍布圍裙,她實在太對不起自己了。所以那幾天她就把陳彪送給她的那塊翡翠項鏈戴了出來。
那天一個來買包子的三十來歲的男人突然仔細地盯著她的胸前看了半天,等輪到他買包子的時候,他說了一句。
老板娘你的項鏈不錯呀。
她以為他隻是個想偷瞄幾眼春色的鹹濕佬也沒當回事。但從哪天起,這個男人隔三差五的就來買包子,而且全選在了傍晚她快關門的時候。如果沒有人了,就纏著要請她吃飯。這個男人瘦臉長著一個鷹勾鼻,這個長相的男人總給人一樣難信任的感覺。她當然嚴辭拒絕了,最後還是一位旁邊開雜貨店的女老板提醒了她。
你這塊翡翠很值錢的。她對王麗說你要死呀!你一個單身女人在這裡戴這種東西很危險的。
她的下一句話更讓她傷感。
她說這種好東西是有男人陪著的女人才敢戴的!
這塊東西你看能值多少錢?王麗傻嗬嗬的問。
我老公以前就是做珠寶的。那個女老板說後來賭石賭輸了,所以石頭很難有個準數的。不過照我的眼光看,你要賣給我我可以給你三十萬。
王麗當時就呆了。她不是呆在這個錢數上,她是見過大錢的,她是呆在三十萬這麼點錢就可以讓她的生活受到騷擾和威脅。在周家大院的時候,她就是戴著幾百萬的鑽戒坐著卡迪拉克也從來不知道這個社會還有敢讓她感到不安全的東西!
揉麵機嗡嗡地響著,像此刻轉得發暈的腦袋。
她覺得她得要下陳彪的錢,而且更多一些才好。她得想法開一家大的店,這樣她就可以不用這麼勞作了。她覺得像她這麼一個結過婚被人汙辱過的女人,對男人也許不該那麼講究了。關了燈在被子裡哪個男人不是一個德性呢?
這天晚上關了門,她第一次給自己開了兩瓶啤酒。那天晚上當滿滿的月光照進她孤寂的小窗時,她突然覺得有點盼望見到陳彪了。
她歎了一口氣,心裡埋怨自己那天沒有問清那個送錢來的人‘陳大哥’到哪去了?
她咬了一口包子,就著瓶子喝了一大口啤酒,然後拿出每天的流水帳把當天的收入記下來。她突然看到筆記本上麵記著那天送錢的日子,那人說過的,如果陳大哥不回來,每個星期的生意收入要來交給她。這樣算來一個星期快到了,不是有錢要來就是陳彪回來了。
她突然覺得心情好多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