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聽院子裡的靜蘭說,您身子骨已經有了些起色,老夫人心下甚喜。已經在百壽堂擺下了午膳,還望表姑娘能過去一起用膳。”
謝老夫人屋裡的雁霞一進春舒院,就看到宋悅意半倚在廊下的靠椅上呆呆地望著天際,周身都用棉被偎著,像一個弱不禁風的病殃子,很是楚楚可憐。
這位表姑娘開年二月初時才被接到謝家,剛來時唇紅齒白,顏色嬌潤。
不過半年光景,人就委靡了下去,日日與湯藥為伍。
說是從北到南,氣候不適,水土不服造成的。
一晃病了都快三個月,老夫人心急五爺的婚事,不得不打發她過來接人去商議。
宋悅意聞聲轉過頭來,正欲言,忽然又用絲帕捂住嘴咳嗽著,蒼白著一張小臉,分明還是一副大病未愈的樣子。
“雁霞也看到了,我家姑娘纏綿病榻三月之久,才剛能坐起身來,不說能不能走到百壽堂,就算去了,也怕把病氣過給了老夫人。你先回了老夫人,就說等我家姑娘再硬朗些了,立即就過去請安。”奶娘溫媽媽一邊為宋悅意輕拍著後背,一邊小意又無奈的回絕。
雁霞還想說什麼,宋悅意又開始大咳,差點一口氣上不來。
她沒料到她還如此嚴重,臉色暗變,隻好訕訕笑了笑,便告退了。
“姑娘,今日怎的咳得這般厲害了?莫不是又染了外間的風寒?要不我們快進屋吧。”沁蘭用托盤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過來,老遠就能聞到濃鬱又令人不適的藥味。
宋悅意蹙起秀眉,“這藥一聞就苦得很,我不是說不想喝麼,為何又端了上來?”
沁蘭囁嚅,溫媽媽接過托盤,“姑娘,前幾日你說府裡的胡大夫開的藥不對症,把你身子越喝越垮,已經讓留風把那邊的藥給停了。這幾副藥是留風重新找了遠一些的福安堂的大夫所開,說是正好滋補姑娘這幾月受了虧苦的身子。姑娘務必要喝了,身子才好得快。”
宋悅意依然抵觸地搖頭,“連脈都沒診過的大夫,想必開來的藥也很隨意。奶娘還是讓沁蘭端走吧。”
見她執意不喝,溫媽媽也不好勉強,隻是遞給沁蘭,吩咐她先把藥還是放到爐上溫著些。
“靜蘭,給我收拾一下。老夫人那邊稍後肯定還要來請,一兩句推托之辭並不能如了她的意,我還是得過去一趟。”
宋悅意輕咳著起了身,溫媽媽心疼地把她按坐在椅子上,“老夫人也憐惜姑娘得很。明知道姑娘未愈,又怎麼可能還讓姑娘過去?趕緊去屋裡頭歇著,今日外麵風大,莫要人還未好利索又反複了。”
老夫人憐惜她?
宋悅意輕淺一歎,若不是在這病重的三個月裡日夜翻來覆去在幻境裡曆經她短暫的一生,隻怕直到死,她都不會對老夫人的所謂憐惜之意產生任何懷疑。
幻境中的一世,她可真實看到了老夫人那張無情的嘴臉——她為了謝家的利益,為了成全謝璟令和他的青梅竹馬,把他們在外麵無媒苟合生下的兒子過繼到她名下,回頭又用欺瞞的手段博取她娘家父兄的好感,鋪就他孫兒的青雲路,沒少誆騙磋磨她。
最後讓她落得才十八歲的花樣年華便客死異鄉。
一說到婚事,宋悅意更是咳了起來,不由得想起她與謝家這門親事的由來。
她家先祖在前朝時,不僅有中過狀元的,甚至還有曾高居太傅之位的。後來因為奸人誣陷,權位交替更迭,宋家舉族被貶到隨州江扈邊遠南荒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