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四大天王看的明白,那數道金光乃是源自薛悅手中那副金護甲。薛悅奏樂,是以掌力催動護甲機關,射出十股極細極輕的金絲,以手指力的細微變化,去撥動擊打數十米外的鐵箏箏弦,借以奏樂。聽得箏音時高時低,時快時慢,薛悅卻絲毫不亂,站定當地,任陽光拂麵,微風擺裙,好整以暇的演奏。忽而她皓臂輕顫,箏音轉為細碎低沉,忽而她裙裾狂舞,箏音突升高亢暴擊。小葉子從未見過如此形式的表演,在旁一眼也不敢眨,隻是瞪大眼睛欣賞,連嘴驚奇的都合不攏了。
曲至收尾,薛悅奮力撥動箏弦,箏音越來越高,金龍也舞動的越來越狂野。這時,薛悅忽然一躍而起,如同一片風中雲彩,輕飄飄的飛到正殿前的迎客壁上,右腳自身後踢過頭頂,腰身前傾,單腳站立,身姿矯而不群,借著風勢,在壁上前後晃動,身上金裙隨風鼓動,更有金光盤旋護體,箏音繚繞不絕,這番場景,活脫脫一位瑤池仙子降臨凡世。楊一釗此刻已是滿眼傾慕,小葉子也忍不住拍手叫好。
眾人尚在欣賞,高嵐卻忽然一笑:“好!好!薛姑娘的鞭子功夫確實不錯!”他右手突然一揚,嗤的一聲,兩道銀光一前一後連珠激射而出,直擊薛悅眉心!
楊一釗大驚,立時騰身而起一個飛踢,意要攔下暗器!哪知這暗器速度實在太快,他隻擊飛後麵一枚,前麵那枚卻依然打向薛悅,去勢凶悍猛烈,破空之聲直壓住了箏音!
薛悅眼見暗器迎麵逼來,急鼓胸中真氣,一口真力噴向暗器,企圖延緩其破空來勢。但高嵐的功力確實不凡,薛悅雖用了十成力,卻隻阻得銀光隻勢頭緩了一緩,仍然呼嘯極速射來!
薛悅心知已是生死之際,銀牙緊咬,手中金光閃動,奏完最後幾個高音,腳下即刻發力,一個筋鬥向後翻去,隻聽錚的一聲,暗器已擊中薛悅,她身形翻落在迎客壁後,再無聲息。薛煬立時站起,注視廳外,神情關注已極。眾人除了高嵐,此刻不見薛悅出聲,俱惴惴不安,想來高嵐暗器太強,薛悅就算不死也要重傷。楊一釗更是奔出門去,就要追到迎客壁後,查看薛悅傷勢。
哪知楊一釗剛一奔出,一道黃色身影自壁後淩空飛起,宛若一團黃雲,飄落在牆頭上,身法乾淨利落,容顏冷豔絕塵,臉色煞白,眼神淩厲,貝齒間咬著一隻精鋼飛刀,孤傲漠視眾人,不是彆人,正是薛悅!
眾人除四個天王以外,見薛悅無事還接下了高嵐的飛刀,都禁不住尖叫起來。薛煬深吸一口氣,這才坐回原位。楊一釗驚喜萬分,奔向壁前,伸手要接了薛悅下來。薛悅卻不理他,自己跳下牆來,一口將飛刀吐在地上,怒視高嵐。楊一釗討了個沒趣,臉上一暗,神情之間,頗為失落。任青眉喝了一聲彩:“果然將門虎女,英姿不凡!”
楊一釗見薛悅無事,這才麵向高嵐怒道:“高堂主,你這是什麼意思!”
高嵐隻輕輕一笑:“我不過是試試悅兒的功力罷了。最後那幾個高音,若非生死情急,哪兒能演奏得如此酣暢淋漓?楊天王,我這是幫她,你看不出嗎?悅兒啊悅兒,你未婚夫對你可真是不錯嘛!”
薛煬冷冷道:“多謝高堂主手下留情,沒取了小女的賤命。”
高嵐笑道:“還是薛天王看的明白,我若是有心想要做什麼壞事,難道不怕薛天王治我的罪嗎?哈哈!哈哈!”他眼光一轉,落在小葉子身上,“薛姑娘功夫不錯,不知道葉姑娘能不能蓋過她?”
楊一釗冷冷一笑:“是常姑娘。”
高嵐搖搖手,滿不在乎:“姓什麼不打緊。快表演吧。我還等著回去批公務呢。”
聽得高嵐言語嘲諷,小葉子本來好勝的心裡頗不是滋味。本來楊一釗要她表演茶道,但她也隻不過學了半個月,入門都談不上,又怎麼拿得出手,更彆說能比得上薛悅了。她想留在這裡,可是又沒有拿得出手的才藝,第一關都怕是過不了。這……
她看了看楊一釗,歎了口氣,頗有些氣餒。楊一釗向她使了個眼色,暗示她走個過場也就罷了。正猶豫時,一個侍女捧著一個新燃的香爐進來更換。杜鵑兒忙上前接過,自小葉子身旁邊擦身而過。一股幽香鑽進小葉子的鼻子,這香味那麼熟悉,這麼令人沉迷……這不就是昀汐的味道麼?
一想起昀汐,那晚的笛聲,就灌滿了她的心。
她咬了咬唇,自袍內後腰處解下一支湘妃竹笛。楊一釗乍看到那支笛子,先是有些疑惑,但他忽然想起了什麼,眉心一鎖,麵色漸漸緊張起來。
小葉子擺好架勢,閉上眼睛,心中默念:昀汐,昀汐,我好想再見你一次,你知道嗎?
她意動時,氣息已經湧至唇邊,麵帶虔誠的吹奏起一支小曲。這正是她兒時爛熟的鄉間小調,也是昀汐那數夜在竹林中演繹的樂曲。
笛聲悠然,她的思緒也不由自主隨著點點音符散了開來。就連那熟悉的香氣也仿佛活了一般,覆卷著帶她來到一處雲海之前。雲海翻騰中,點點星光從雲與雲的縫隙中偶然閃現溢出,卻又很快被雲覆蓋遮擋起來。她艱難的在雲海裡行走摸索,四周灰蒙蒙的,看不清前方的路,隻能一路追著那熟悉的味道,跌跌撞撞的走著。走著走著,她的鞋濕了,裙子也濕了,長長的裙擺就好像一道枷鎖,拖著她,阻著她,越走越重。她抬頭望向天空,祈求上天給她一點指引。這時,她的前方出現一道模糊的光影。光影變換中,昀汐在看著她,淡淡的笑著。他的笑容那麼憂傷,又那麼溫柔。她想向他的方向跑過去,可無論她怎麼努力邁步,兩人之間仿佛隔著一道無形的牆,她前進,他就後退,似乎在引逗,又似乎在拒絕。她亦步亦趨,直追到筋疲力儘,終於忍不住委屈,大聲呼喚道:求你了,昀汐,求你過來。可昀汐卻越來越遠。她也再也拖不動那沉重的裙擺,跌在地,重新陷入那無儘的灰暗浪濤之中。她忍不住這孤獨和無助,終於伏在地上哭了起來。正在淚眼朦朧時,忽然一雙手蒙住了她的眼睛。那雙手好溫暖,好堅定,好有安全感,她並不急於拉下這隻手,也不敢回頭看。好像隻要一回頭,身後的人就會飛走,從此消失不見。這雙手從背後擁著他,慢慢慢慢的飛到了半空中。她踩不到實地,心裡卻一點也不害怕。
她享受著這樣溫暖的保護,直到那人放開她的雙眼。她不曾回頭,睜開眼卻看到一臉嗔怪的李厘。身後的手把她推到李厘麵前,聽見李厘沉聲低語:“常小寶,你有病啊。我都不哭,你哭什麼。”
她如同遭受雷擊,瞬間清醒!笛聲戛然而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