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二層巫鴆堂,李厘心中又是一番驚歎。
他知道巫鴆堂是專管醫藥毒丸研製開發,本以為定是個陰暗惡毒之所,卻沒有想到竟然布置的頗為華貴娟麗。無數半透明的雪青色花緞帳幔將整個大堂隔成數間,草簍、藥篾、舂桶、陶窯、丹爐更是散落其中,數不勝數。牆邊無數的紅木方格櫥子上,密密麻麻擺的全是白瓷瓶罐,或是紫錦方盒,封不住的藥氣四溢,令整個大堂中都充斥著一種迷幻的味道。
巫鴆堂弟子不像青鋒堂般人多,俱是麵色蒼白的清秀少年和豆蔻少女。他們一個個身著雪青色色帛紗流蘇的長衣,或持藥鐮,或取紅碳,或移藥爐,均行止匆匆,卻又表情靜默。即使見了高嵐,他們也隻是微微見禮,並不多言或停留。
高嵐也不在意,隻自顧自穿行過厚重的層層帳幔,帶著李厘來到一處圓形大房之中。
圓形大房中設滿無數紫色鮮花,天花板上垂下無數的紫色帳幔,隨風飄舞,顯得又仙又詭。大房正中設著一個帶小桌的臥榻,一個紫紅色塊拚接道袍的背影背對高嵐李厘坐在榻上,正對鏡梳頭。此人抬手梳理頭發,手指細長,手勁柔和,顯然非常愛惜自己的一頭秀發。桌上鏡子微側,李厘無法從鏡中看清紫衫人樣貌,但這人必是這巫鴆堂堂主顏無虛無疑了。但看這背影嫋娜,長發秀麗,皮膚又頗白皙,大概是個修道的女子。
高嵐見紫衫人隻顧描眉梳頭,心下不悅,清了清嗓子:“咳。”。紫衫人背影一動,隻是輕輕一笑。這一笑的聲音,竟是百靈鳥一般的悅耳動聽,也不知是用了什麼魔法。李厘乍聽之下隻覺心神蕩漾,險些被這一笑勾了去,忙攝斂心神。高嵐卻不為所動,隻是冷冷道:“生死狀也簽了,又這麼矯情。”
紫衫人也不回頭,隻是懶懶的往發髻上插著簪子,手指修長潔白,微微翹著的小指上,留著三寸長的染紅指甲,她手微微一送,已顫顫的將簪子送進頭發裡,登時流蘇晃動,風情萬種。隻聽紫衫人輕輕笑道:“表哥,我還沒怨你,你倒先怨我了。你明知我喜歡穿紫色衣服,又非讓我必須在衣衫上帶著朱紅,說這是遵循鋒銳營的服製,把我這些長袍弄得不仙不俗,不倫不類。聽說這個夜離先生是個儀表不俗的少年英雄,與他會麵,我怎麼也得莊重些。衣服已經這麼難看,總不能連頭發也不拾掇,那也未免太隨便了。不過我沒想到程澈這麼不堪一擊,居然讓夜離先生這麼快就到了這裡,也不給我留點時間。我這妝還沒畫好呢。”
高嵐哼了一聲:“紫色乃是幫主專用,你要僭越是你的事,我可不想連坐。還有,以後叫堂主,彆表哥表哥的瞎叫。少在我這發這些牢騷,趕快了結,我還有事。”
紫衫人正在妝奩盒子裡細細甄選,聽了這話,立時嬌嗔一聲:“猴急猴急的,鬨什麼。不就是殺個把人麼,又不是什麼大事。我隻盼有翩翩郎君來給我畫個眉,又不盼一具死屍……呀,彩虹胭脂用完了。真煩人。我這眉鈿還沒描呢,胭脂就沒了。”
李厘心下頗為無語,這個怪裡怪氣的紫衫人想必就是巫鴆堂主顏無虛了。麵對女人,本該客氣點的,但看紫衫人這幅模樣,他也不想再克製忍耐,拱手道:“在下夜離,請教顏堂主高招。”
紫衫人歎了口氣:“叫什麼顏堂主,跟叫個大老爺們似的。我還以為薛天王的準女婿是個有情趣的人,原來這般沒勁。”紫衫人伸出芊芊玉手在桌上一掃,將那些脂粉首飾全掃在地上,身子方才轉過來,嗔怪道:“算了,反正胭脂也沒了。就用你的血來給我點一點眉毛吧。”
出於禮數,李厘本不想直視女眷。但事關決鬥,迫於警惕還是抬起眼來瞄了一下,哪知他看了這一眼,登時汗毛倒豎,背生冷汗。
剛才看紫衫人身形打扮,像是個年方二十的佳人,哪知竟是個留了一臉絡腮胡子茬的男人。這男人瘦長臉兒,左臉還是正常相貌,雖然膚色失於粉白,長相倒頗有男兒風采。可縱然他左臉是宋玉潘安,正常人隻要一看到他右臉,定要嚇得魂飛魄散,拔腿便跑。
隻見他右臉竟似被剝了皮一般,一道道肌**壑按肌理分布深深刻在慘青色的臉上,毫無原本皮膚的彈性與生氣,一隻吊梢三角眼裡血絲爆滿的填在他的右眼眶之中,活脫脫一個肉骷髏。這本來已經夠駭人,偏偏在這詭異的臉上,還塗了許許多多的眼影胭脂,一張闊口也是染得嫣紅多彩。如此組合,實在是一副煉獄裡也找不出的貌相。
這顏無虛看清李厘相貌,嘴先一撇:“我還以為什麼英俊男子,還不如我美貌。費勁殺你也是件掃興事兒,真煩人。”
高嵐在旁微微一笑,道:“表弟你可彆太逞強。你要是能贏這夜離先生,我就送十個清秀小廝給你,怎樣?”
聽到高嵐許諾,顏無虛展眉一笑,隨即又哼了一聲:“又耍我了。上個月我要帶那個香紅樓的小子回來陪我,你都不同意,還談什麼再給十個。你呀,也就是你嘴甜,騙的我師傅當年偏心你。他讓你哄的暈頭轉向,也不用你拜師,就把好功夫都傳給你了。什麼怒雷指啦、孤煙逐雲功啦,好處都是你的,偏隻教我些擺弄藥草的淺顯功夫。當年害我吃了虧,現在你自己不上,倒先讓我擋劍,我才不乾。”
高嵐笑道:“你師父偏心我,你師娘紫顏夫人可偏心你,教你的都是流芳百世的厲害絕招。我哪兒及得上你幸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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