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李厘更慌,生怕薛悅下地會被碎片割傷,忙俯身慌慌張張的撿拾碎片,臉紅不語。忽然聽薛悅哼了一聲,似乎極為不適。李厘驚慌中被割傷手指,顧不得血流如注,猛地撲到薛悅床邊查看情況。
見薛悅眉頭緊皺,似乎極為痛苦難耐。李厘心急如焚,再顧不得男女之防,一把將薛悅打橫抱起,奔到神夜來房中,完全不顧形象的瘋狂大吼道:“神夜來!神夜來!出來!”
神夜來正躺在榻上休息,見李厘帶著薛悅慌裡慌張衝進來,方才抬眼看了一眼薛悅,登時臉色一變:“快把她放到床上!”
李厘雖然心急難耐,卻也隻能依言而為。神夜來把脈良久,一臉哀傷道:“想不到高嵐內力如此陰毒,數日之後竟然還有反噬之力。我從醫這麼多年,也從未見過這般積重難返的傷勢。”她歎了口氣,“悅姐姐已是油儘燈枯,你有什麼話,就快點說吧。遲了就來不及了。”她似乎甚是難過,抹了一把眼睛,走出門去,把空間留給他們二人。
李厘跪在薛悅身邊,心中天翻地覆,隻覺得一隻厲鬼在胸腔之中來回亂撞,尖著嗓子在他的耳邊悲鳴,如泣如訴。本以為薛悅已經好轉,哪知還是救治不得,他這一番絕望更勝從前,隻握緊薛悅的手,鼻尖發酸,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他低下頭,一滴淚已從眼中滑落,墜在薛悅臉上,濺起星星點點的水花。
薛悅張開嘴,似乎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口,隻能嗯嗯啊啊幾聲,一雙美麗卻無神的眼睛努力的望著他的方向,眼中繁星點點倒映著無數他的身影,迷蒙的眼神之下似乎隱藏著千言萬語。
不多時,她瞳中星光漸漸暗淡了下去,本該明亮的肌膚也失去了生機。灰暗中,她終於緩緩闔目而逝。他聽著她的心跳漸漸微弱,就像是她離開他的腳步,越走,越遠,終於歸於永恒的寧靜和死寂。
這一刻,仿佛整個世界都死了。
他伸出手,將薛悅的身子緊緊抱在懷裡,沉默不語。
到了這一刻他才承認,薛悅早在他的心中默默的紮下了位置,隻是自己想得太多,執念太重,才恍然不覺。此刻佳人已去,隻留下殘忍的他獨自餘恨,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的不坦誠,恨自己的遲鈍和遲疑。
明明在她在洞庭湖畔喝酒的時候,他就看重了她。
明明從她默默為她吹笛到天明的那天開始,他就依戀了她。
明明自她奮不顧身闖進鋒銳營隻為見他之時,他就接受了她。
明明……明明……明明他早點察覺坦誠自己的心意,便不會如現在天人永隔。
他低頭看著她,輕輕地為她擦去沾染在她美好容顏上的淚痕。她靜靜臥在他的雙膝之上,還是那麼美麗,那麼端莊,宛如生時。
說什麼複仇,說什麼執念,都抵不上她的陪伴,抵不上她生前的一縷溫柔笑容。
低下頭,他在她唇邊輕輕一吻。這一吻,是感念,是追悔,是盟誓。
雙唇碰觸的一瞬,他淚如雨下,再也控製不住痛心徹骨,俯身深深吻了下去,仿佛吻得越深,便越可能留住她的餘溫,留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淚水在他臉上肆虐,他卻已漸漸不覺得心痛。劇痛過後,隻剩心中千絲萬縷釋然圓滿的平和。既然他犯了錯,便也應由他懺悔和還債。
恍惚中,薛悅的手摸上了他的臉,為他輕輕拭去淚痕。
這是幻境麼?他低下頭,仿佛又看到熟悉的微笑——她笑得溫柔繾綣,純潔慈藹如仙子。
他釋懷一笑——她一個人在那邊,一定很孤單。她一定在等他。他不能讓她等得太久。
悅兒,等我。
緩緩抽出腰間的天雪寂,他毫不猶豫就往脖頸之上抹去。
“不要!”
他自裁的動作被人生生拽止。一刹那間,他神智回歸,垂首卻見薛悅扯住他的手腕,神色痛苦。
……她沒死?她沒死?她沒死!
扔下天雪寂,他緊緊將她籠入懷中,臉上又哭又笑,止不住渾身顫抖,明明喜出望外,卻又止不住聲音中的哭腔,顫聲道:“你……你活過來了?”
薛悅剛才伸手為阻止他自儘,用力過劇牽動傷口,本痛得厲害,但此刻被他緊緊抱在胸口,這一番甜蜜令她將什麼傷痛都忘記了,隻溫言低聲道:“……都是夜來鬨得鬼把戲。對不起,讓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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