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絲絹,昀汐嘴角忽然一動,苦澀一笑,長歎了一口氣,喃喃自語。
“天意,真是天意……是天意讓我遇到你。小葉子,上天讓你來救我,而我卻那樣的傷害你,我蕭昀汐真是……該死的大笨蛋。”
他將絲絹收入懷中,又複提起天雪寂,一刀刀將剩下的棺木全部劈碎。刀光閃耀,伴隨著一陣一陣騰起的碧藍色煙塵,詭異而炫目。等到碧藍色煙塵儘數散去,昀汐才又拿起農鏟,將空蕩的棺木碎塊埋回土中。他將墓地恢複了原樣,這才抱起小葉子外婆的骨灰壇,來到破屋外的溪水之旁,將骨灰沿著溪水流淌的方向,緩緩灑落。
白蒙蒙的灰塵如同霧氣一樣融著在清澈的溪水之中,被不曾止歇的水流緩緩衝走,再不留任何痕跡。
昀汐看著骨灰被溪水帶走,心中一股痛楚久久難以平複。
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渴望回去見到小葉子。
看到她的臉,看到她的笑容,他的靈魂便能得到救贖。
他也沒有想到,小葉子居然有這麼大的威力,隻不過來到了山洞之中,就逼得他窮儘力氣出了關。
隻是因為她來求他,隻因為她說願意留在他的身邊。
這一句話,在那一瞬間令他甘心豁出一切。
一個三十出頭的中年人再能擁有這般年少的決意,當是多麼難得,他很清楚。
他也無比明了——能帶給他這般決心的她,在他心中,究竟占多重的分量。
不過她當然不會知道。他也不想讓她知道。
因為……她現在已經心有所屬。
也許他能帶給她的隻有痛苦,如果是這樣的話,他為什麼還要勉強她留在身邊呢?
他早不再年少輕狂,他很清楚,若喜歡一個人,是要讓她快樂。
然而……他再理智,也還是一個凡人罷了。一想到她會離開自己,會像這灰蒙蒙的溪水一般一去不複返……他的心便像是被一千把刀來回磋磨一般,流血,結疤,再流血,周而複始。
但他怎麼能有資格再去要求什麼?他曾經犯了那麼大的錯,強迫過她,誤解過她,還親手把她打下牢獄。
一向自信的他,麵對她時也不自禁失去了全部的判斷能力,隻憑最原始的衝動在處理他們之間的種種變數,最後留下不可挽回的傷害。
他很想告訴她,他有時候真的身不由己。但他開不了口,世界上也沒有後悔藥。
就算有,他此刻也吃不下去。若不能得一女子真心以待,他再勉強又有何意義。
既然不能如楊一釗一樣給她純粹的快樂,那便試著在旁邊做一個旁觀者吧。也許,這才是他的命運,他的歸宿。一絲絲的不甘心不由自主的鑽到心底,令他久久不能平複。
畢竟,他不光是一個男人,還是一幫之主,一國之臣。
舞人已歸來,心卻不再。
他解下頭上的青綠絲絛放入水中。水波淋漓勾著絲絛,卷起了一個小小的漩渦,將絲絛卷入溪底,再也看不見了。
他站起身來,回到破屋之中。
昀汐回到破屋之時,楊一釗才剛剛醒來。
楊一釗低下頭,看到身下軟軟的稻草堆,忽然眼眶就紅了。
這堆草,不就是自己最初見到小葉子的時候,藏身的那一處嗎?
他轉臉環視四周,忍不住眼前一花。恍如昨日,猶在眼前。
那時候的她,曾嬌憨可愛的在這屋中和李厘鬥嘴。
那時候的她,曾刁鑽精靈的在這屋中和敵人周旋。
那時候的她,曾忻忻得意的在這屋中和自己針鋒相對。
一痕清淚順著他的俊臉流下,他低下頭,心如刀絞。
就算自己俊貌玉麵有什麼用?就算自己計慮周全有什麼用?就算自己掏心掏肺有什麼用?遇到緣分,這些加起來,還不是不敵昀汐一麵之緣。
聽得腳步聲,他抬起頭見到進來的昀汐,忙撇了臉,擦了淚,不願讓昀汐見到自己現在頹廢的樣子。
這時李厘也已醒來,見昀汐與楊一釗相顧無言,心下也是惴惴。
昀汐是何等人,他一見楊一釗,便知楊一釗心中所想。
“……可是睹物思人?”
“是。”楊一釗忽然不忿,猛地轉過臉來,仿佛昭示領地一般,昂首道,“這是我和小葉子第一次見麵的地方。”
昀汐垂眸不應,半晌,方道:“萬事萬物,冥冥之中果然自有定數。”
他伸出手扶住這破屋的牆,緩緩道,“這是她養母生前的居所,也是我和青眉第一次見麵的地方。”
“任青眉……她的養母?”
李厘仿佛聽到了天籟一般,一個翻滾便即站起,急切道:“任青眉的養母?你是說是那個叫阿梅的女子嗎?”
昀汐沒想到李厘竟然說出了任青眉仰養母的名字,不由得一怔:“……你怎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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