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層講武堂練功房。
高嵐怎麼也想不到,李厘又再次站到他的麵前,還要與他一決雌雄。
不僅如此,站在李厘身旁的兩個女孩,居然還人手一支堂主令牌,當真令他怒不可遏。一天之內,他鋒銳營四堂之中便淪落三堂,當真是難看之極。
最可惡的是,造成這一切的,居然是當初自己看不起的那個情種小子。當真是引狼入室,養虎遺患!
李厘對視著高嵐,清清楚楚看到高嵐眼中的複雜——鄙視,憎惡,嫉恨……
他也沒想到,有一天,他居然能站在這裡,堂堂正正的與高嵐決一死戰。
他曾經與高嵐交手,知道高嵐的武功深不可測。縱然他得了蕭昀汐的指點,也不敢輕易向高嵐發起挑戰。然而在剛剛青鋒堂一戰之中,他清晰的感知到陸敵所傳的內力,自他的經脈之中靈動流轉,將他想要發動的力度精準的傳送到劍尖之上——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終於也有了資本。
也許,他不能必勝,但至少,他終於可以平視於眼前的障礙,與世間高手認真的相搏一次。
他左右雙手伸到腰中,緩緩抽出天雪寂,緊緊握在右手中。
高嵐冷哼一聲,從背後緩緩提出一把長劍。那長劍猶如一泓清水,冷颼颼,明亮亮。
“聽說你是陸敵的弟子?”
李厘心中一凜:“是。”
“那你可知道我與陸敵的關係?”
李厘頷首道:“是。”
“既是知道……”高嵐冷哼一聲,“也就不必簽生死狀了。”他手中長劍一震,劍刃立時發出嗡嗡之聲,“陸敵與我有弑親之仇,奪位之恨。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李厘拱手沉聲道:“……既是如此,夜離定奉陪到底。”
兩人麵對麵站定,一步一步向對方走去。
他們的腳步聲音很輕,卻又堅實有力。
隻有他們自己知道,對方都在蓄力。他們的每一步,都是蓄力的過程。
他們都是鋒銳營的弟子,也曾在同一個師父手下學過同樣的心法內功。
隨著他們的腳步,內力在他們的體內不斷吸收,融彙,靜待勃發。
這本是室內,室內本該沒有風。
但這一刻,隨著體內內力的流轉,他們腳邊的灰塵也漸漸揚起。
風聲,越來越大。就像是一場暴風雨的開始,從細微的嗚咽,漸漸轉成了怒號的狂風。
就連薛悅和神夜來也不由得扶住旁邊的物事,才能不被風暴影響,站穩腳步。
然而兩人還未出手。他們都在等,等對方的極限。
高手對決,拚得就是極限。一到極限,劍才能出得狠,出得無解。
他們看著對方的眼睛,又像是什麼也沒看到一樣,渾然無他,也渾然無我。
天地間唯一存在的,隻有眼前的劍。
他們誰也不會讓對方更早出手。
劍光一閃,兩柄劍已抵在一處。
風聲在這一刻戛然而止,他們所有的內力,都彙聚在手中劍的劍身之上。
這才是男人比劍的方式。沒有花哨,沒有虛浮,沒有劍光繚亂。
隻是兩個血性之人的角力。
手中的劍刃在不停的震動,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發出陣陣龍吟。
他們毫不關心外界的一切。整個世界於他們而言,都已經靜止了。
唯一有生機的,隻有手中的劍。
世間所有的生命和力量,都已被這一劍奪去。
包括他們二人的生命。
李厘第一次感受到劍上傳來的那股力量,那是高嵐全部的精神力凝聚而成的一股壓迫力。
這股力量,通過彙集在劍刃相交之處的那一點,源源不斷的製約著他的身體。
在這巨力的壓迫之下,他的手漸漸麻木,繼而是小臂,大臂,肩,頸……他從未想過,原來一個人的壓迫力真的可以變得如此強大。
那是高嵐數年來積壓的怨恨,他有多怨恨,他的劍就有多強大。
天雪寂發出一聲低愴,李厘明白,那是天雪寂對他的警告。
劍與劍之間,已自分了勝敗。
天雪寂在警告他,他應該撤劍,認輸,投降。
可他怎麼能後退,他的身後,是薛悅,神夜來,小葉子,楊一釗,這些都是他生死與共的朋友。
他咬牙奮力挺住,但天雪寂的悲愴之聲,也隨著熾烈的搏殺而漸漸由弱變強。
李厘雙手握緊天雪寂,顫抖著再次向前走了半步。
突然,一道白光閃過,他的身體也隨之鬆懈,每一個細胞都陷入了一種無儘的空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