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汐又陷入沉默，這一次，沉默了很久，久直到他眼都有些泛紅：“……竟沒有一點可行的辦法了？”
楊一釗笑著搖搖頭：“你也知道的，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如今毒性已入肺腑，就算現在給我解藥，我也等不得十年八年去慢慢治病啦。”他歎息一聲，複又笑道，“我造下那麼多殺孽，死有餘辜。可她不一樣，她該有大好人生，不該被我拖累。”
昀汐道：“所以你才慫恿神照熙收小葉子為義妹？”
楊一釗笑道：“是啊，這次月華保衛戰之後，小葉子紅腰斥候的大名已深入人心，舉國皆奉她為民族英雄。神照熙既在政君位，自然不會忽視拳拳民意，封個名位不過事順水推舟的事，既顯得賞罰分明，又收攏了民心，一舉兩得。在神照熙眼中，不過一個掛名公主而已，就像是來個客人加雙筷子般簡單。但對於小葉子來說……”
昀汐輕聲自語道：“……有了這個名位加持，她若無虞，則可保一生富貴閒人，生計無憂。她若闖禍，至少也有這個身份打底，罪不至死。你……你果然為她計之深遠。”
楊一釗撇撇嘴：“第幾次了？要不要接茬接的這麼順暢？”
昀汐橫了他一眼：“……放肆。”雖然還是意在責備楊一釗，但語氣已比上一次輕柔許多。
楊一釗聳肩一笑：“我都快死了，就不要和我計較啦。今後會麻煩你的事還有很多，若你總是這麼斤斤計較，我可不敢求你辦事啦。”他語氣雖輕快，但言辭中的托孤之意卻已經明晰。他雖未將話直說出口，但有很多話，又何須說得太過明白？
昀汐眼睛一熱，半晌無語。
“……可我如今泥足深陷，自身難保。”
楊一釗一努下巴，點點周圍：“你這麼聰明，神照熙待你如此優容，你不會猜不出他的用意。”
昀汐搖頭道：“猜得出又如何。法不容情。既然身為君主，自當順應法度民心行事，對外來侵略必施重懲，不然，如何維持威信？如何壓服民意？一事不公，則事事不公，失了法度，將來又如何治國？神照熙身為教主，不可能在這等大事上獨斷專行，否則首當其衝禍害的便是他的教主寶座。如此淺顯的道理，你難道不明白？”
楊一釗一笑：“懂，怎麼會不懂？若我是神照熙，我也不會冒這個風險。但我自己不能做……不代表我不能派人做。”
昀汐全身一凜，隻覺一道突如其來的寒意沿著脊背漫上，心知不祥，忙一把抓住楊一釗手臂，急道：“你和小葉子要做什麼？不管你們有什麼計劃，都給我立刻停下！”
頭一次見昀汐如此迫切，楊一釗頗為意外，但意外也隻一瞬而逝，取而代之的是心頭的一股暖流。他扶住昀汐的手拍了拍，輕聲笑道：“有你這句話，冒點風險我也值了。放心，沒有小葉子的事。我一個人就夠了。”
他推開昀汐的手，平靜道：“我已與神照熙私下達成協議，隻要我能幫他鞏固民心，使淩月王朝民眾對他心悅誠服，他便能放你一條生路，同時允我進碧落湖探尋碧靈之源。”
“碧落湖？”昀汐一怔，“湖底下……”他忽然想起，前陣子他為救小葉子，衝動躍入湖中之後曾看到驚人的一幕，恍然大悟，“是了，湖底下有個巨大的機關。難道那機關之後便是碧靈的起源？”
楊一釗頷首道：“不錯。碧落湖是淩月王朝聖湖，如無教主手諭，任何人不得接近。如果我想入湖探秘，就必須得到神照熙的允準。”
“那神照熙打算讓你做什麼？”昀汐急急追詢道。
楊一釗一笑：“陶翡叛亂之前，為擾亂民心，曾造謠說神照熙無曆代教主印信，暗指他非名正言順即位。雖然叛亂已平，但謠言也已深入民間。如果不借此次勝利一舉清除，則日後大有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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