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堡,寅時,日未出,月已黑,城中寂靜無聲。
忽見一隊黑衣戰甲策馬奔襲出城,馬蹄裹著厚布而行,全員靜默。城北門從開啟到關閉不過飲一茶時,隊伍消失在夜幕之中,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般。
出城者,正是關平之最引以為傲的精銳——夜不收關家軍。
同為夜不收,方淵月俸不過5兩,關家軍卻能拿8兩。裝備,馬匹,甚至軍糧,他們的待遇都遠超其他夜不收6成。
領軍者震關東乃名將之後,二八年華,氣宇軒昂,官拜管軍千總正六品,在這塞外叱吒風雲近六載,參加大小戰鬥過百場,戰功赫赫。
關平之能穩坐土家堡總兵的位置,四分靠自己的趨炎附勢,三分靠公孫堂的安內有方,另外三分靠的就是震關東率領的關家軍威。
今天的尋富貴之行,關平之動用了關家軍最精銳的一半人馬,更是由震關東親自帶隊,足可見其對那潑天富貴的心馳神往。
比起全員肅殺之色的關家軍來,跟隨在其後的老六隊簡直可用吊兒郎當,辱我國威來形容。他們全員雖騎得都是汗血寶馬,武裝到了牙齒,但馬隊毫無章法,排列稀稀拉拉。
沒辦法,這都是林川的命令,一旦遇見敵襲,第一時間眾人需要向四麵八方而逃,爹媽在哪回哪去,絕不可戀戰。真要打就讓最英勇的關家軍去殺個你死我活,他們隻管逃就好。
跟著這樣的隊長,你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
樓燕兩天前還是關家軍的一員,可一經沾染上了林川,卻覺得這狗彘雖歪理連篇,但頗為實用,戰場之上保命要緊。
出城50裡後,馬隊終於放慢了速度,領頭的震關東回頭側目,看見了林川正趴在馬背上和樓燕打哈哈,彆說軍人模樣了,都不像個人……
“傳令,邀五夫長方淵上前。”震關東輕聲道。
令聲一個一個向後傳達,片刻後,林川打著哈欠騎馬走上前來,身旁還帶著副官於謙。
“方隊好大的官威,區區五子兵,還配個副官。”震關東毫不客氣道。
“過獎過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林川附和著。
“我沒在誇你,關總兵令我等配合你一行外出,尋找韃靼輜重後勤,你不帶路,掉在隊尾,貽誤了軍機,我們誰都擔待不起。”震關東加重了語氣。
“不用那麼著急,4日後所有的輜重才會彙聚一地,這麼早過去了不是打草驚蛇嗎?要我說,震大人你放輕鬆,就當出外郊遊就好。”林川打起了哈哈。
“開什麼玩笑,如此重要的軍務,你當散心?真以為你是聖上欽點隸人,就沒人奈你何?要知道有句話叫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震關東那威脅之意溢於言表,跟隨在他身後的5名夜不收鐵騎亮著手中明晃晃的戰刀。
他們都是跟隨震關東多年的袍澤兄弟,可以說隻要長官一個眼神示意,他們就能揮刀叫眼前的家夥人頭搬家。
“好厲害哦,我好怕怕。”林川拍著胸口道,“你彆嚇唬我,我天生膽子小,一嚇一個失憶症。到時候忘記了所在地,你就帶著我人頭回去交代嗎?”
“你這潑皮無賴的德性,樓燕怎會甘心在你麾下?”
震關東一臉鄙夷。
“說到點子上了,你氣我搶了你的人!”林川嘚瑟之情也溢於言表,“悄悄告訴你,我有一個特長,特招女人喜歡。”
“和你說話真是有辱斯文,你的祖父號稱天下讀書人的種子,你配為其子孫嗎?”見麵前,震關東本對林川頗有好感,畢竟是名人的遺孤,樓燕跟他以為是他有啥過人之處,現在看來簡直是閃瞎了自己的眼睛。
“什麼時候起被人殺了十族也成了炫耀的資本了?斯文,氣節,有那麼重要嗎?”看著遠方緩緩升起的朝陽,林川不由感歎,“誰的命都是爹媽給的,隻能活一次,把命當回事犯法?”
“軍人以軍令為尊,以戰死沙場為榮,貪生怕死之輩,何以麵對天地也?”震關東死腦筋也。
“說不過你,這時代有病,可我又不是郎中。”林川又打起了哈欠,“總之四天後,你建你的軍功,我拿我的報酬,回城之後彆說你認識我,我也不想交你這朋友,降智。”
“回城之後我定會請總兵大人還樓燕回我麾下,跟著你,她將永無出頭日。”這是震關東的執念。
“隨便你,副官,我補覺了,警戒。”林川趴著馬背呼呼大睡起來,而於謙異常聽話地拔出林川的佩刀雷鳴,警惕著四周所有人。
雷鳴是好刀,揮砍時會發出低沉聲響,當警戒的鬨鐘挺好。但一個能隨便把佩刀都給副官拿的軍人,震關東是打心眼裡瞧不上的。
林川說是來郊遊的還真是來郊遊的,堂堂夜不收的關家軍平常都是可日行八百裡的突襲精銳,跟著林川一天才走了兩百裡不到。這家夥一會兒要在河邊燒烤吃午飯,一會兒要到林子裡避暑躲驕陽。太陽剛下山特麼還不走了,直接找了個窪地安營紮寨吃起來了。
震關東是威逼利誘好言相勸,林川是我行我素油鹽不進。兩邊的領隊這樣,下麵的兵卒自然也是開始了不對付。
晚間圍著篝火吃飯之時,一位黝黑壯漢突然一屁股坐在新兵蛋子於謙的身旁。
“小子,像狗一樣的伺候你家隊長,吃啥好食呢?雞腿?我還以為狗隻吃你家隊長的米田共呢?”黑漢調侃,引得一旁的關家軍哈哈大笑。
於謙連看都沒看黑漢一眼,默默吃飯,偶爾餘光也隻是落在林川身上。
“跟你說話呢,狗崽子,啞巴了?”黑漢一把掀翻了於謙的餐食。
“鐵牛,彆找碴,想惹事,衝我來。”樓燕脾氣上來了。
見有人說話,一旁的肺癆鬼摸刀的手收了回來,熊瞎子也鬆開了拳頭。大家雖組隊時間不長,但兄弟情分從都被林川騙吃了七日喪命丸起,就同病相憐了起來。
“樓燕,沒你事,你少管。”鐵牛身為震關東首席副官,是關家軍內少有敢叫板樓燕的主。
“我不是啞巴,也不是狗,我是方大人的副官,他說吃啥就吃啥。”於謙執拗的看向了林川。
林川無所謂的一邊吃飯一邊說道,“看我乾嘛?被人欺負了就打回去。”
“不,我不敢。”
“害怕了嗎?”林川回看向了於謙,眼神冰冷。
“不,大人有令,戰場之上不得離您6尺,眼中隻有您,守龕如命。”於謙攥緊了拳頭,渾身顫抖著,“我可以死,但不可抗命!”
於謙的回答讓林川一愣,那少年眼中的熾熱似火,林川慶深知自己撿到寶了。
“沒事,龕我拿,暫時許你離我6丈遠,動手。”林川剛說完,下一刹那於謙轉身一拳揮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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