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在池水中,不知不覺,嗎嘍就如此睡去。他做了一個冰冷的夢。
那年嗎嘍7歲,赤足走在泥濘的街道之上,四周全是歡天喜地的路人,他們手中捧著的,哄搶的,全是自家的東西,金銀珠寶,桌椅板凳,甚至連銅製的夜香壺也能引得他們爭奪一番。
嗎嘍早早脫去了身上的衣衫,就連褲衩子都不敢穿,隻有這種一絲不掛的模樣,才會讓路人對他失去興趣吧?那消瘦的模樣,因為害怕而佝僂顫抖的模樣,不知何時引來了路人的譏笑。
“快看他,他的模樣好像一隻嗎嘍。”
“對啊對啊,還是一隻嚇破膽的嗎嘍。”
“小嗎嘍,吃香蕉嗎?我拉一根給你啊!”
嗎嘍慌張地在街上奔跑著,四周全是凶狠的目光,他想逃離這場狂歡,就像想逃離獅群的小嗎嘍。跌跌撞撞,直到來到鎮子口,爹爹出錢修葺的祭祖牌坊前。
他跑不動了,因為那鎮子裡曾經最高大的建築上,掛滿了嗎嘍家人的屍體,他們不光一樣一絲不掛,身上更是被捅了不知道多少刀,許多女屍甚至四肢不全,口裡露出的是貫穿身體的木槍。
嗎嘍恨到牙齒咬到咯咯作響,但臉上除了恐慌不敢露出一絲的憤怒。因為四周都有人正在看著,他們虎視眈眈,他們殺人如麻,他們隻需要看到嗎嘍他日可能會報仇的跡象,那嗎嘍也會成為被吊起來的那個。
嗎嘍隻能低垂著頭,害怕地穿過了牌坊逃走,身上還滴落著父親的鮮血,身後滿是鎮民肆無忌憚的嘲笑聲。
正是在那嘲笑中,嗎嘍蘇醒過來,拿掉了臉上已冰涼的毛巾。
“又做那個夢了,真討厭。”嗎嘍歎息地站起身來,手指都已經泡到起皮。
更換上乾淨的錦衣玉服,嗎嘍吃起了奴仆送來的餐食。在這皇宮之內,嗎嘍就是最尊貴的客人,可以予取予求。
而正在他吃飯之時,一陣悠揚的琵琶聲傳來。那輕柔透著哀傷的曲調是那麼的美。
嗎嘍本能地放下了碗筷,起身向著聲音的儘頭走去。
那是皇宮中最金碧輝煌的建築,東南亞的建築風格,到處都透著佛教的身影,懷抱琵琶半遮麵的沈青萍就端坐在二樓的露台之上,恰似籠中鳥。
就連嗎嘍也不能麵對麵地參見,隻能站在露台下,欣賞喜歡的音樂。
“嗎嘍兄,彆來無恙。”一邊演奏著琵琶,沈青萍一邊對這觀眾打起了招呼。
“小生見過國母陛下。”嗎嘍恭敬行禮。
“你知道的,被這麼稱呼我會惡心反胃。”
“但您也知道的,不這樣稱呼,國師大人會不高興的。”嗎嘍抬頭望去,沈青萍依舊穿著短衫馬麵裙的大明裝束,沒有融入周遭的風格,那手腕上的以太手環暗淡無光,脖子上卻扣著一條金屬項圈,項圈上閃動著紅燈。
過去嗎嘍還以為那是什麼仙家的裝飾品,可自從自己被套過爆炸項圈後,算是明白了,這是仙家用來限製行動的法寶。
“他不高興關我屁事,我沒義務讓他歡喜。”沈青萍冷漠道,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嗎嘍聊了起來。
但所言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寒暄,真正聊天的核心,是他們都會的手語。這是心照不宣的溝通密語,隻有如此,兩人才能說些真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