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玄感坐下後,打了個哈哈:“密弟這幾年連家也不回一趟,為兄幾次想去那什麼緱山去看你,都給家父管著不讓出遠門。”
李密也笑了笑:“勞兄長掛心了,古訓曰:父母在,不遠遊,小弟也是因為父母都不在了,了無牽掛,方可外出遊學的,大哥家父慈子孝,小弟可是羨慕得緊呢。”
“這幾年兄弟必定是儘得包愷先生的真傳吧,為兄雖然也讀了些書,但比起兄弟那肯定是遠遠不如了。”楊玄感的眼中現出一絲由衷的羨慕。
李密搖了搖頭:“大哥謙虛了,小弟隻是跟著先生和眾位同窗一起粗學了點皮毛,還差得遠,若非月前收到皇上的敕命,召小弟回京任職,小弟還想多跟著先生學幾年呢。”
柴孝和突然開了口:“我家公子這些年在包先生那裡可是天文地理,奇門遁甲無所不學,經史子集,引經據典更是無人能及,包先生門下學生數千,都是一方才俊,但公子若論第二,沒人敢自稱第一。”言語間洋洋得意,仿佛是說的是他自己似的。
楊玄感心中對此人的厭惡無以複加,又不便發作,便低頭喝起茶來,也不說話。
李密似是看出了楊玄感的心思,微微一笑,道:“孝和,你且先退下吧,我與大哥有些事要商量。”
柴孝和走後,楊玄感再也忍不住心中的話了,他本是個個性直率的人,穿越之後在越國公府過慣了呼來喝去的生活,更是不習慣心中藏著事不說,略一思忖,便開口道:“密弟,恕為兄直言,這柴孝和當年射箭場之事後,他就離開了高家,卻一直呆在我家門前,應該是個不懷好意的人想派進我家臥底的,你還是早點把他打發走的好。”
李密拿起一把鵝毛羽扇,輕輕地搖著,神情卻是異常的輕鬆:“不錯。他當日在貴府門口時小弟就看出了。”
“既如此,為何還要收留此人在身邊?”楊玄感微微一愣。
“嗬嗬,小弟有自己的考慮,既不能讓此人進貴府作出對大哥和越國公不利的事,又想在此人身上得到些自己想要的東西,故而有此舉動。方便的時候,自當向大哥和盤托出小弟的打算。隻是現在還火候未到,還請大哥恕罪。”李密站起身來,鄭重其事地向楊玄感行禮致歉。
楊玄感歎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從李密的口中問到更多有關柴孝和的事了:“那兄弟好自為之吧。家父和做哥哥的謝你當年幫我楊家的這個忙。”
“柴孝和的事情到此為止,以後為兄也不會多提,今天為兄前來,是有一事想求兄弟幫忙,還請萬勿推辭。”
李密羽扇輕搖。笑道:“大哥來此,可是為了前幾日晉王殿下上門提親之事?”
楊玄感驚得一下子站了起來,嘴裡象是塞了個湯圓,大張著合不攏,看李密的神情仿佛是見了鬼,連話也說不利索了:“兄弟,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李密站起了身,笑著按按楊玄感的肩頭,示意他坐下。稍安勿躁,在廳中踱起了步:“南陽郡主可是在這大興城裡出了名的才貌雙全,晉王視之為掌上明珠,多少世家大族主動去求婚都碰了個灰頭土臉,就連小弟也想一親芳澤呢。
奈何我李家如今江河日下,連唐國公去提親都沒成功,小弟是更不可能有機會了,隻好作罷。這送上門的美人,大哥就沒一點動心?”
楊玄感雖明知李密是在消遣自己,仍然心中惱火。恨聲道:“密弟不必這樣消遣哥哥了,那晉王為人你最清楚不過,真要換了是與你結親,恐怕你會比為兄推辭得更快。兄弟若不肯相幫。直說便是,為兄這就告辭。”言罷起身欲走。
李密一下子上前拉住了楊玄感的手,一口白牙閃閃發著光:“大哥莫急莫氣,小弟剛才隻是開個玩笑,實際上昨天一聽到晉王去貴府的消息,我就猜到會是這事。這不。小弟一晚沒睡,總算幫哥哥想了個辦法。”
楊玄感猛得一回頭,一把緊緊地握住了李密的手,如同抓著一根救命稻草:“兄弟,此話當真?”
李密用手指把自己的眼眶撐開,楊玄感這才發現他那雙原本清澈,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居然充滿了血絲。
“看,昨天兄弟可是一宿沒睡,想了幾十個辦法都不成,一直到今天天色發白,外麵放起鞭炮,兄弟才靈機一動,想到個好辦法。”李密的笑容中透著一絲詭異的神色。
楊玄感迫不及待地問道:“有什麼好辦法啊,兄弟快說,急死為兄啦。”
李密笑著撫了撫楊玄感的背,道:“大哥請看,這辦法就在這書裡。”順手向自己座位邊的桌上指去,楊玄感定晴一看,原來是一本翻開的書。
楊玄感剛才一直沒留意這書,注意力全集中在李密身上,這下再不遲疑,三步並作兩步地搶上前去,一把將那書抓在手裡,先翻了一下書名,“世說新語”四個字赫然映入眼簾。
楊玄感聽說過這本書,乃是一百多年前南朝人劉義慶所著,記載了不少魏晉時期名人的逸事,都是些小故事。
楊玄感平時看的多是正經史書,這本書翻過幾頁覺得沒啥意思,就放在了一邊,是以知其名而不知其內容。
楊玄感轉手翻到了李密剛才看的那頁,隻見一段字:
魏武少時,嘗與袁紹好為遊俠。觀人新婚,因潛入主人園中,夜叫呼雲:“有偷兒賊!”青廬中人皆出觀,魏武乃入,抽刃劫新婦,與紹還出。失道,墜枳棘中,紹不能得動。複大叫雲:“偷兒在此!”紹遑迫自擲出,遂以俱免。
楊玄感知道魏武乃是曹操,突然想起以前閒聊時楊素跟自己也提起過此事,不由得一下子笑出聲來。
楊玄感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合上了書放回桌上,轉身對著李密:“兄弟不會是想學袁紹和曹操,跟為兄一起也去偷個新娘子吧。”
李密突然變得一本正經起來:“沒錯,我想到的就是這個辦法,隻是委屈了大哥,以後可要背上個輕浮浪子的名聲咯,還要連累小弟也擔上這名聲。不過為了大哥兩肋插刀都可以,名聲損點也沒關係啦,就當報上次大哥在射箭場為小弟出頭之恩了。”
楊玄感收起了臉上的笑容,他意識到李密這回不是開玩笑,便擺了擺手:“這怎麼可以呢,曹操和袁紹那是玩,而且那個新娘子也沒真的偷出來,隻是戲弄了她一下,最後兩人逃跑時袁紹還給掛住了,一點也沒提那個新娘子。
那不過是年輕人的惡作劇罷了,而且兩個人在當時也沒有留下名字,這跟我們的情況不一樣。密弟還是想個靠譜點的辦法的好。”
李密搖了搖頭,眸子突然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今天一早我就聽到鞭炮聲,是有人送親經過前麵的大街,晚上必定會大宴賓客,到時候我們就進去偷新娘子,這回是真的要偷出來,而且就是要留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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