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素微微一笑:“臣隻求三個人,一是我兒楊玄感,二是開府將軍長孫晟,第三個嘛,上儀同將軍王世充。此外,去年剛剛大戰過,不宜再發大兵。臣請聖上詔諭啟民可汗,讓他派四萬東突厥騎兵前來助戰,由長孫晟率領,我隻需要帶五萬人出塞即可。”
楊堅的眉毛微微一動:“準!”
靈州城外。一如一年多前,荒涼的戈壁灘上,風沙漫天,不過這次行在沙漠中的不再是扛著長矛,舉著盾牌的步軍,而是一條長龍般的全騎兵部隊。甚至連漢人軍隊最常見的戰車,輜重也是完全看不到了。
楊玄感仍然帶著五千驍果,不過這回他們走在中軍護衛主帥,由於沒了戰車和輔兵,驍果騎士們這回都是一人雙馬,專門有一匹副馬用來馱這戰馬的馬甲和乾糧。
上次楊玄感所部的驍果騎士們承擔了最重的背後突擊和包餃子的任務,傷亡也是最慘重,近一半的人永遠倒在了戰場上,但由於楊素的極力爭取,活著的人回去得到的封賞也是極高。
有官職的人都升了官,沒官職的普通兵士也個個發了財,得到爵位的更是有一千多人,所以這次楊素出征前,再一次地從大興的驍果衛士裡征調人手時,幾乎人人都搶著要跟楊大帥出去搏個功名利祿,五千人一下子就招滿了,沒擠進來的人都鬱悶得想拿頭撞牆。
雄闊海和越國公府裡的十幾個衛士這次還是以私兵的身份跟著楊玄感父子一起上陣,擔任副將和都督們,楊玄感則一直在中軍元帥附近擔任警戒。
楊素這次出來後,和晉王楊廣形影不離,兩人同車出行,同帳議事,楊素明顯的事事謙讓楊廣,刻意地不怎麼發號施令,而是讓長孫晟多發現些自己的看法和意見,最後讓楊廣以主帥的身份下個命令,就算完事。
反正這次完全沒有難度可言,明眼人都知道楊廣是要撈個軍功,既然長孫晟熟悉這種全騎兵作戰的模式,那由他來發話顯然更合適。
上次出戰時征發了二十多萬大軍,給隴西各州郡造成的生產壓力也很大,這回由於勝券在握,因此沒有大規模征發以農民和府兵為主的步軍,而是彙集了關中和隴右各郡騎兵六七萬人,加上五千驍果和長孫晟帶來的四五萬突厥騎兵,對付步迦可汗綽綽有餘。
在出征前的軍議上,長孫晟判定步迦可汗在西邊戰敗後,還會兜個圈子繞到東邊再去搶一把,於是楊堅還特地安排了漢王楊諒和大將史萬歲率領幽州和遼東一帶的十餘萬精兵,出馬邑道準備對敗退過來的步迦可汗再進行二次打擊。
大軍出來已經有二十多天了,由於步迦可汗需要從遙遠的西域千裡而來,一路上拖家帶口,趕著牛羊,與其說是武裝搶劫,更不如說是個部落大遷移。
因此這一路上隋軍也走得不緊不慢,每天都一邊行軍一邊通過哨騎斥候掌握敵軍的動向,據長孫晟的分析,三天後就能遭遇敵軍了。
楊玄感一邊騎在馬上,一邊飛快地轉動著腦子,回想著這一路而來的種種見聞。經過上次的征戰,他發現自己真正喜歡的還是那種充滿了熱血與征伐的沙場。
飛濺的鮮血,如血的殘陽,鋼鐵的碰撞。衝陣時的怒吼,這一切在他的眼裡是一幅多麼美妙的畫卷,又是一首多麼美妙的音樂,普通人眼中的修羅地獄,在他眼裡卻如同醇酒美人。沉醉於其中而不自覺。
楊玄感正出神地想著,一個低沉粗啞的聲音卻把他拉回了現實:“楊將軍,晉王有令,中軍帳議事。”
楊玄感的全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心底的深處泛起一陣無比的惡心,他寧可三天不吃不喝,也不願意聽到這聲音再響一遍,是的,王世充這狗東西,就是他!
這次出征。王世充被楊素特地點名,也撈到了一個出場的機會跟上了楊廣,雖然他隻是一個五品的上儀同,卻是很受楊廣的青睞,不止是每天跟在楊廣身邊傳令,連對行軍作戰之事也多有計劃,儼然作為了長孫晟的副手。
無論是楊素還是長孫晟,對王世充的才能非常推崇,王世充雖然沒有指揮全騎兵部隊作戰的經曆,但熟讀兵書。對於戰陣、行軍、天文、地理、甚至是陰陽卜算都是無所不通,步迦可汗的部隊每天能行進多少距離,受天氣和風沙的影響有多大,都被他算得一清二楚。
開始的幾天。在軍議之時,計算敵軍行動的過程中,長孫晟隻能大致計算到敵軍一天能行進一百二十裡左右。
而王世充卻可以夜觀天象,判斷出千裡之外第二天的天氣情況如何,將敵軍受這氣候和地形的影響轉化成實際行軍路程的距離,加以扣除。還能根據地圖上標明的水源的位置,推算出敵軍的宿營地。
結果根據長孫晟派出的哨騎的探報,每天這王世充推算出的結果都分毫不差,幾天下來,即使對他極有成見的楊玄感也心中不得不服,雖然對其為人一如既往地鄙視,但對他的才華卻是無話可說。
楊玄感不情願地轉過了頭,盯著王世充,隻見他一身明光大鎧,頭戴一頂閃閃發光的銀色兜鍪,麵當蒙住了大半個臉,豺狼一般的眼睛露在外麵,嘴角邊掛著一絲邪邪的笑,而紅色的盔纓正順著勁風而飄蕩著。
楊玄感每次見到王世充,都要強行壓住自己想要一把將他掐死的衝動,這次也不例外,但他畢竟還管得住自己的行為,於是冷冷地道:“知道了,有勞王將軍通報,本將這就過去。”說完一撥黑雲的馬頭,就要向後麵的中軍帳處走去。
王世充突然笑了笑:“楊將軍,為何每次看到末將都象是見了瘟神一樣,話都不願意多說一句?咱們也算是相識一場啊,不用這樣見外吧!”
楊玄感強壓著自己的怒火,對著王世充道:“咱們上次合作時有言在先,各取所需,而且我也沒有食言,不然你現在哪有機會在這裡和我說話?上次的合作已經結束,所以我們也沒必要扯什麼舊交情,王世充,我不喜歡你,也不想和你再有什麼關係,明白了嗎?”
王世充一點不生氣,似乎料到楊玄感會這樣說,反而笑了出來:“末將可不這麼認為,末將學過一點推算占卜之術,能算出這輩子和楊將軍會很有緣,要打很多年的交道,絕不止是上次。”
楊玄感看了看四周,一直跟在身後的雄闊海識趣地帶著幾名貼身衛士走遠了些,大風之中,相隔咫尺的二人說的話不用擔心被彆人聽見。
楊玄感上前兩步,緊緊地靠著王世充,眼睛裡象是要噴出火來,盯著他的眼睛,而聲音冷得好似寒冰:“王世充,你給我聽好了,我最後一遍跟你說!我討厭你,不想和你扯什麼交情,今後離我遠點,要是你有什麼歪心思打到我或者我的家人身上,不管有誰給你撐腰,也不管你有多大的勢力,我都會取你項上人頭!”
王世充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冷的寒芒,隨即又換上了剛才的那副嬉皮笑臉:“哎呀,我說楊將軍,末將隻想和你敘敘舊情,用不著這麼凶嘛,是不是你現在已經進入了戰鬥狀態,準備要象上次那樣再來次殺破狼?”
楊玄感“哼”了一聲,不置可否,也不想繼續搭理王世充,直接就向中軍帳準備走去,卻聽王世充在後麵象是自言自語:“可惜啊,隻怕這回楊將軍沒有戰場上建功立業的機會了!”
楊玄感虎軀一震,強烈的好奇心還是讓他戰勝了對王世充的厭惡,他也不回頭,用儘量不以為意的語調說道:“王世充,你這是在羞辱本將軍嗎?本將軍來這裡是做什麼的你會不知道?說這種不著調的話是何居心?”
王世充“嘿嘿”一笑,對著楊玄感一拱手:“軍中無戲言,楊將軍,要不咱們再打個賭如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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