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王世充仔細地想了想,問道:“現在並州進入關中。最快的通道還是走蒲州渡口,經潼關嗎?”
裴世矩點了點頭:“不錯,這回我就是從那裡過來的,潼關要道雖然可稱一夫當官,萬夫莫開,可是現在的守兵不過五百,而且武備廢馳,那潼關的關城也已經年久失修,在我看來,若是有精兵突襲,當可一舉而破之。”
王世充沒有接話,那潼關他也走過至少三次,關城是在最西段靠近黃河的山穀口那裡,可是整條山道足有六七裡路,即使占了關城,對方仍然可以在另一麵封閉山道,想要進入關中,談何容易。
王世充不動聲色地繼續問道:“並州西南的黃河渡口蒲州,現在刺史是何人?”
裴世矩說道:“兩個月前,朝廷剛剛任命了丘和當蒲州刺史,此舉顯然也是衝著漢王來的,把他原來任命的蒲州刺史給換了。”
王世充微微一愣:“怎麼是丘和?”
這丘和王世充是認識的,他是河南洛陽人,父親就是北魏的將軍,自己少年時就喜歡弓馬之道,任俠重氣,很是有些大哥大的範兒,年長後就開始出來做官,在北周時就當上了開府將軍,入隋後更是慢慢混到右武衛將軍,算是不大不小的將領了,也是關隴軍功集團的一員,把他派在蒲州,顯然是想在漢王起兵的時候,能守住蒲州這個黃河渡口,至不濟,也可以退保潼關,阻止漢王的大軍直取關中。
裴世矩正色道:“丘和的身份值得玩味,此人身為關隴集團的一員,卻是和前任右衛大將軍元胄關係交好,他打仗不算厲害,但治理州郡還是有點才能的,放在這蒲州,不至於太刺激漢王,也是漢王可以接受的一個人選。”
王世充點了點頭:“可他畢竟是朝廷派來的刺史,漢王若是圖謀大事,他必定不會跟隨,丘和的幾個兒子我見過,丘行恭和丘師利等人都是壯士,也經常來我的那個跑馬射箭場玩,這次這兩人是跟隨父親一起上任,還是留大興?”
裴世矩說道:“丘和是孤身上任的,家眷都在大興,朝廷在這時候不可能放他全家一起過來,以免他生出異心。”
王世充哈哈一笑:“這就是了,弘大和文安都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我的意思了吧。”
裴文安的眉毛一動:“王員外的意思是漢王若是舉事,就要直撲蒲州?”
王世充正色道:“不錯,對漢王來說,起兵之後無非就是兩條路,一條就是趁著剛起兵時兵鋒之銳,直趨關中,趁著朝廷還沒來得及總動員的時候,打一個措手不及,一旦攻下大興,則天下可傳檄而定。”
裴文安皺了皺眉頭:“這打法是不是太激進了點。漢王隨時可以動用二十萬以上的軍隊,可是如此規模的大軍調動,不可能不走露風聲,若是關中那裡聽到消息。隻要派個三五千人守住潼關,漢王就無法進入關中了,還會失掉經略關東的時機,王參軍,還有更好點的辦法嗎?”
王世充也不希望漢王真的就用這種全家老小一波流的搏命打法。即使楊諒迅速搞定了楊廣,對自己也未必是什麼好事,隻有戰事持久,自己才有可能混水摸魚,於是他話鋒一轉:“這第二個辦法嘛,就是在起兵之初迅速突擊,奪取蒲州,要點全在一個快字,不能給朝廷增援這裡的機會,也不能讓漢王起兵的消息迅速傳入關中。然後守住這個黃河上的關鍵渡口。朝廷想以最快的途徑從關中進入並州,隻有蒲州這一條路,守住這裡,就會為漢王的經略天下創造時間。”
“然後就是關鍵的一點,分派幾員大將出太行山,攻略冀州,青州之地,並奪取黎陽糧倉,進入河南,直逼洛陽。但漢王最精銳的主力,也就是他的龍騎禁衛部隊,不能去關東,一定要向北。攻下朔州和代州,打通和突厥的聯係。”
裴文安疑道:“打通和突厥的聯係,又有何用?那突厥人可是向著朝廷的,與我家大王素無來往啊。”
王世充這下更加確定了漢王是沒有和突厥人搭上線的,但他還是笑了笑:“文安勿慮,這點我也想過了。現在突厥的啟民可汗,還有他的三兒子咄吉人在漠南,要想說動啟民可汗支持漢王殿下,隻需要長孫晟將軍的一句話就行,長孫將軍多年在突厥各部活動,對那啟民可汗更是有存亡繼絕之恩,隻要他一句話,加上漢王的王爺身份,啟民可汗是會全力支持漢王的。”
裴文安搖了搖頭:“可是朝廷對長孫晟現在可是重用,甚至讓他掌握了右屯衛大軍,負責京師安全,他會向著漢王嗎?”
王世充微微一笑,對著裴世矩說道:“弘大,你說呢?”
裴世矩沉吟了一下,開口道:“長孫晟對皇上自然是感恩戴德,會以死相報的,可是皇上萬歲之後,若是太子登基,他卻未必會繼續效忠,畢竟長孫晟現在沒有撈到東宮左右衛率的職務,以後在太子的新朝裡也未必有他的位置,還有一點很關鍵,他的長子長孫無乃,現在正在漢王這裡當庫真,我聽說漢王對他頗為信任,把錢糧倉庫要職委托於他,文安,這位長孫家的大公子,以後會跟著漢王殿下起兵嗎?”
裴文安笑了笑:“這個現在還不得而知。漢王還沒有和他提過此事,倒是他,還有漢王妃的哥哥豆盧毓,一直有機會就勸漢王要忠於皇上,忠於朝廷,和太子搞好關係,看樣子他們是不希望漢王起兵的,隻是到了關鍵時候,也由不得他們了。”
王世充笑道:“那豆盧毓我見過,其祖上是鮮卑燕國的北地王慕容精,後來主動投降了北魏,被改姓為豆盧,意為歸義,他的父親豆盧績,也是關隴軍事集團中的重要一員,做到過上柱國這樣的大將,所以才能把女兒嫁給漢王當王妃。這個人我看和長孫無乃一樣,最後也不會跟著漢王起兵的,不能讓他們跑了,得作為人質看管起來,逼長孫晟就範,但也不能殺了,不然就會跟整個關隴集團為敵,不是什麼好事。”
裴文安點了點頭:“這話我一定會向漢王殿下轉告的。王員外的意思,就是占領蒲州,然後分兵經略各地,主攻方向是北邊的朔州和代州,以打通和突厥的聯係,對嗎?”
王世充正色道:“就是如此,還有一點,就是這個出兵的大義名份,如果是漢王獨自起兵的話,那矛頭萬萬不可以直指太子,畢竟他是皇上指定的繼承人,對抗太子就是作亂。而是要學當年漢朝時吳楚叛軍起兵時的故事,隻說清君側,誅除奸臣楊素。楊素本就得罪了太多人,恨他的人也多,但太子若是登位之初,當還會重用此人,所以打著討楊素的旗號,能減輕漢王起兵時被人的非議。”
裴文安哈哈一笑:“這個理由倒是很好,我一定要和漢王說,隻是萬一到時候楊素已經不在了呢?”
王世充眉毛一動:“車到山前必有路,我覺得皇上現在的身體撐不了幾年,楊素一定可以活到那個時候的,到時候新皇登基,肯定也會留幾個老臣幫他過渡,除了楊素外我看沒有更合適的了。如果太子到時候要漢王進京奔喪,那是萬萬不可去的,漢王隻有在並州,有著大軍的保護,才是安全的,一入大興,則如羊入虎口,這點切忌!”
裴文安舉起了麵前的酒杯:“行滿,喝了這杯酒,咱們就是一條戰車上的同伴啦,漢王若真能得位,必不忘你今天之謀!”
王世充的眼中閃過一絲碧芒:“在下祝漢王和文安兄大業有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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