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很肯定地點了點頭:“現在必須作最壞的打算。來傳信的人不是越國公,而是宇文述,而越國公的玉簪又在這裡,這本身就說明了現在隻有兩種情況。一是越國公已經被控製了起來,指望著你殺了楊勇來表明你們家的立場,從而救他。”
“第二種情況,則是越國公沒有被控製,但現在也急需在立新皇或者是殺楊勇這件事上作出貢獻,向新皇表明自己的忠心。大哥。無論是哪種情況,你的選擇都隻有一個,那就是現在殺了楊勇,這是保越國公,保你們楊家的唯一辦法了。”
楊玄感恨恨地一拍大腿,身上的甲胄一陣叮當作響:“見了鬼了,這回又輸給王世充啦!”
李密微微一怔,馬上反應了過來:“大哥是說那些圍堵城門的壯漢嗎,也確實隻有他才會有這樣的手筆,不過大哥,你跟他又打什麼賭了?”
楊玄感無奈地搖了搖頭,道:“跟他喝了一下午的酒,他說柳述指望不上了,皇上敗局已定,他也不想冒險劫持楊勇賭一把天下大亂。但他和我打了個賭,說今天過後,皇上和太子隻能活一個,我一時興起,就應了這個賭約。”
李密緊接著問道:“你跟他賭了什麼?”
楊玄感歎了一口氣:“這回我們賭的是,誰要是輸了,誰以後就必須率先起事。”
李密一下子說不出話,隔了一會才幽幽地說道:“好聰明的家夥,不過這對大哥是個好消息。”
楊玄感奇道:“好消息?”
他剛才一直懊悔著這次打賭又輸給了王世充,又要被他耍得團團轉,聽李密這說一說,看表情倒不象是在開玩笑。
李密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王世充錯過了這次機會,隻能等下次,這一等恐怕要到十年以後才可能有天下大亂了。”
“即使新皇是個暴君,憑先皇留下的這麼厚底子,不折騰個十年八年的也不可能搞得天怒人怨的,所以他賭你那時候率先起事,就說明了接下來他會用自己的力量保你們家過這一關。”李密已經認定了楊堅已死,連稱呼也變成先皇了。
楊玄感沒料到此中還有如此玄機,但聽李密這一分析,確實如此,便點了點頭。
李密繼續道:“我基本上可以確定越國公沒有動手弑君,因為如果是越國公親自送先皇上路的話,現在殺楊勇這種事宇文述肯定會搶著做了,而不是傳命由大哥你來做。”
“但即使大哥殺了楊勇,你們家在新皇眼裡心裡也不是可靠的自己人,再加上你們父子又知道了他這麼多見不得光的事情,估計很快會對你們家下手了。”
楊玄感想起王世充也一再提醒過自己此事。自己當時全當是王世充吃了癟後嘲諷、恐嚇自己,企圖多少挽回些麵子的行為,沒想到居然一語成讖。
楊玄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道:“這麼說來。我除了親手殺掉楊勇,沒有任何其他選擇了,對麼?”
李密沉重地點了點頭:“非如此不可,這算是你們楊家向新皇效忠的投名狀,如果想要做得漂亮點。最好是把楊勇的兒子全殺了。”
“可是小弟知道大哥宅心仁厚,勸你做這事也恐怕下不了手,所以隻能把這利害關係跟大哥分析清楚,至於究竟如何做,全由大哥定奪。”
楊玄感“嗯”了一聲,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密弟,真的謝謝你了。”
李密搖了搖頭:“大哥你這麼說就太見外了,人生總會做出一些艱難的抉擇的,換了我在大哥的位置,實話實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唉!”
楊玄感咬了咬牙,摸了摸自己腰上係著的玄鐵重劍,一邊向前走一邊高聲說道:“柴將軍,這裡就先交給你了。”
楊玄感騎上黑雲,回到了那間福順酒館,隻見王世充已經穿上了一身驍果軍士的製服,在這裡獨自喝酒,看到楊玄感的到來,他微微一笑:“讓你殺楊勇的命令來了?”
楊玄感點了點頭:“跟我來。”
王世充站起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戴上麵當,隻露出兩隻碧光閃閃的眼睛,也騎上一匹馬,和楊玄感回到了大興宮城。二人穿過了人聲鼎沸的廣場,繞過了東宮的前殿,楊玄感向著後院的那兩進院子走去,守在門外的衛士們舉著的火把就是最好的方向指引。
王世充跟著楊玄感走進了一個小院落,他知道楊勇一定被關在這裡,果不其然。雄闊海正帶著幾個戴著鬼麵具的衛士守在門前,其中一人身形嬌小,秀目顧盼流轉,正是紅拂。
楊玄感微微一楞,沒有想到紅拂居然在剛才自己接旨時偷偷地溜到了這裡,但轉念一想,現在還是先解決了楊勇才是王道,於是對著雄闊海問道:“楊勇被關押在哪裡?”
雄闊海是這個小院裡除了楊玄感外唯一沒有戴麵具的人,拱手沉聲道:“楊勇一個人被關押在我們身後的這間屋子裡,而楊勇的妻兒們則被關在右首的那間房中。”
楊玄感對著雄闊海道:“辛苦了,你們先到院外守著吧,我跟楊勇有些話要說。”
雄闊海似乎已經知道了楊玄感是來做什麼的,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一揮手,幾名鬼麵衛士跟著他一起走了出去。
紅拂美麗的大眼睛在這黑夜中一閃一閃,她從懷裡變戲法似地摸出一長段白綾,塞到了楊玄感的手中,踮起腳來在楊玄感的耳邊呢喃道:“少主,手上不要沾血,不吉利的,還有,還有……”
楊玄感心裡很亂,不希望看到紅拂這樣吞吞吐吐的,不耐煩地問道:“還有什麼?紅拂,你能不能一次說完?”
紅拂看了一眼旁邊的房間,輕輕地歎了口氣:“少主,楊勇的老婆孩子真可憐,你能不能,能不能放他們一條生路?”
楊玄感麵沉如水,一時間沒有說話。
紅拂的聲音中透出一絲悲傷:“紅拂一見到李密帶了聖旨來就知道會是這結果,他一掏出主公的玉簪我就知道少主隻能做這件事,隻是,隻是小孩子是無辜的,楊勇的孩子們最大的隻有十三歲,小的都隻有六七歲,還有個嬰兒。”
“少主,我真的害怕,要是殺了這麼多孩子和女人,上天會降下報應的,還請您千萬網開一麵,留她們一條生路,就當是紅拂求你了。”紅拂說著說著,眼中已經是淚光閃閃,一撩前擺,就要下跪。
楊玄感搖了搖頭,一把托住了紅拂,柔聲道:“我知道該怎麼做,你就放心吧。聖旨上也隻說了殺楊勇一人,沒說殺他全家。”
紅拂的眼神中透出了一絲欣喜,向著楊玄感行了個禮後也走出了院子,經過王世充時,她突然一愣,一下子明白了過來,失聲道:“你怎麼會來這裡?”
王世充冷冷地說道:“你的楊世子下不了手的事情,我這個惡人來做,不可以嗎?”
楊玄感不回頭,冷冷地說道:“紅拂,出去吧,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
紅拂咬了咬牙,搖搖頭,還是走了出去。
楊玄感把那條白綾塞進了懷裡,順手摸出懷中的一個火折子,點了起來,一手捧著聖旨,一手點著火折,右腳一踢那房門,隻聽“吱呀”一聲,門一下子被踢了開來,火光映處,楊勇正披頭散發地坐在最裡麵的牆角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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