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看了一眼蕭銑,又望了望門外,臉上生出了一絲警惕,卻是沒有落座。
王世充也不回頭,沉聲道:“玄成,不用擔心,那對老夫婦現在都在幫我們守著外麵。至於蕭先生,他是和我們談合作的,不會對我們生異心。如果他真的有彆的打算,你也應該相信我的本事。”
王世充心中早有打算,剛才他坐下時悄悄地用腳把馬紮向著前麵移了移,到了離蕭銑觸手可及的地方,一旦蕭銑真想使壞,自己就立即出手製住對方,雖然自己的武功比不上那些猛男,但畢竟也是戰場上混了半生的,對付這麼個文弱書生,還是有十足的把握。
魏征歎了口氣,把馬紮也向前挪了挪,坐在了王世充的身邊。
蕭銑微微一笑,道:“坐在名滿天下,戰功赫赫的王世充麵前,我自然不會有什麼彆的想法。現在我們可以推心置腹地聊聊今後的事情了。”
王世充冷冷地“哼”了一聲,道:“我們王家現在還有什麼能幫得上你的,為什麼要選擇和我們家合作,這點我想先問清楚。”
蕭銑“嘿嘿”一笑:“你是文武雙全的謀將,將來肯定有執掌兵權的時候,到時候我們肯定會和你深度合作的,再說王兄不僅富可敵國,而且在全國各地的州郡都有自己的勢力,這是我們所缺乏的,所以我想在這方麵得到你們的幫助。”
王世充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點了點頭,沉聲道:“那你們又能給我王世充什麼回報?”
蕭銑道:“楊廣那裡一直記恨著你當年寧可投向高熲和楊素,也不願意主動為他效力的事情,雖然他嘴上不說。可是心裡已經恨透了你,姑母在這事上也說不上話。”
“再說宇文述和虛世基現在成天找到機會說對楊廣說王兄的壞話,姑母幾次提醒過楊廣讓他也防著點宇文述和虞世基,不能全信,要不然估計楊廣早就對你家下手了。”
魏征冷笑一聲。道:“這麼說我主公還要感謝你那姑母的救命之恩了?”
蕭銑擺了擺手,笑道:“魏先生不必笑話在下了,實際上王兄的這個郢州刺史的安排也是姑母作的,早在五年前楊廣入主東宮的時候,姑母就開始布這個勢了,當時安排了蕭某來此地隱居。讓蕭某一方麵建立自己的勢力,另一方麵等著你王兄到來,若不是當時姑母勢力不夠,在先皇麵前說不上話,這個計劃早就會實行了。”
王世充歎了口氣。道:“如果是四年前,你還隻不過是一個逃犯,不敢公開自己的身份,當時又怎麼會主動來找我呢?”
蕭銑微微一笑,道:“以前戰國時毛遂自薦的時候曾經說過,錐子放在布袋裡,遲早會出頭的,何況四年前你王兄的處境並不比現在好太多,當時連先皇也開始防範疏遠你王兄了,讓你在那個兵部員外郎的閒職上一呆多年我相信隻要王兄人在郢州。早晚會來找在下,共商大計的。”
王世充聽到這話後,哈哈一笑,道:“大計?什麼大計!?你是蕭梁餘黨。成天做夢都想重溫自己祖先的皇帝夢,我跟你這種人有什麼好商量的?在大隋,我王世充已經打開了一條上升的通道,以後自然不愁榮華富貴,難道到了你們蕭梁,還會比現在更好?給我一個跟你合作的理由先。”
蕭銑笑了笑。道:“王兄是聰明人,以後怎麼樣是以後的事,總得先解決了眼前的麻煩再說,古語有雲飲鴆止渴,雖然以後的結果也不好,但是如果當時不飲,那直接就給渴死了,連以後也不會有。所以如果我們大計成功了,以後怎麼辦是以後的事,至少現在可以幫你王兄渡過難關。”
王世充心中一動,語氣和緩了一些,道:“那你先說說你怎麼做才能讓我王世充渡過眼前的這個難關,如果我覺得不錯,再跟你談合作的事。”
蕭銑微微一笑,道:“王兄從軍多年,在軍中有很高的威望,這點是讓楊廣真正恐懼的地方,所以現在王兄應該做的,就是等到楊廣遷都之後,主動上表要求卸掉開府將軍的軍職,以消除楊廣的疑慮,這是其一。”
“這第二嘛,就是你們王家的兄弟子侄們個個都是赳赳武夫,雖然不實際掌兵,但有軍職,比如你的那個勇猛善戰的大侄子王仁則,這點也讓楊廣不安,應該象王兄這樣,主動外任一些縣級官員,從軍職轉成文職,這樣也能讓楊廣多少安點心。”
蕭銑頓了頓,笑道:“至於這第三,你們王家在各地的產業過於龐大,占田占地,壟斷市場,滿園無論是在大興還是在洛陽,都是修得如皇宮一樣的豪華。”
“楊廣自己是喜歡講排場,追求高端大氣上檔次的生活品味,但他不能容忍自己的臣下比自己還有錢,所以你們應該多轉手一些產業,讓楊廣的紅眼病能得到緩解。”
王世充靜靜地聽著蕭銑說完,開口道:“你的前兩條辦法不錯,隻是第三條一下子暴露出你的真實想法了,要我們王家轉移產業?請問怎麼轉手,白送給你們蕭家嗎?”
蕭銑淡然一笑,道:“如果王兄願意給我們蕭家分一杯羹的話,自然求之不得。隻是這還不夠,以我看來,王兄還應該多送給一些人。”
王世充“哦”了一聲,道:“此話又是何解?”
蕭銑正色道:“不知王兄對楊廣現在的一係列新政有何看法?”
王世充意識到蕭銑這是在要試探自己,於是心念一轉,開口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嘛,皇上登基,自然要延攬提拔一批自己信得過的人,象楊素這樣的前朝老臣,又沒有和他聯姻的,自然是要受打擊和排擠。”
蕭銑搖了搖頭,道:“王兄,我們現在是在談大勢,不是說某一家。我不相信以王兄的見解氣度,從沒有考慮過這些,也沒跟你王兄商量過。當著明人不說暗話,姑母多年探查,對你和王兄的私下關係,多少也知道一些。”
王世充心中一動,臉上仍然沒有任何表情,冷冷地說道:“蕭兄,你我現在沒有建立真正的信任,你剛才說的那些辦法沒有讓我完全信服,在這種情況下,你又要我把對時局的看法和盤托出,是不是有些要求過高了?”
蕭銑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先拋轉引玉,談談自己的看法吧,也算是表示一下合作的誠意。”
“大隋自從建立以來,一直是文武分家,甚至在大隋建立前的那上百年的北朝,也一向是走馬鮮卑兒,潑墨漢家子。所以治國需要用漢人的世家子弟,而上陣打仗,則多是用那些漢化了的胡人,這點王兄是否同意?”
王世充點了點頭:“此事儘人皆知,不難理解。”
蕭銑繼續道:“先皇一世,平尉遲,滅南陳,破突厥,在國內製訂律法,發展生產,整肅吏治,也是靠的文武分家,打仗的事交給那些勢力主要在關隴一帶的胡人武將世家,而文治方麵則多數交給了漢人世家的子弟,可以說是一大創新發明,與九品中正製的魏晉和完全靠著胡人將官的北朝截然不同。”
“可是現在楊廣的新政卻是動搖了這個根本製度,他遷都洛陽就是想擺脫關中的胡人將領世家們的影響力,到了洛陽可以方便他更好地去結交籠絡以江南和山東為主的漢人世家大族。所以楊廣現在得罪的不是一兩個大將,而是整個胡人將領世家。”
王世充微微一笑,蕭銑的這番見解和自己的分析毫無二致,隻不過指代的名字略有不同罷了,他開口道:“蕭先生,那你們蕭家又算是什麼?漢人世家?還是關中胡將?”
蕭銑愣了一下,轉而笑了起來,說道:“王兄果然好口才,你這個問題我還真沒仔細想過呢,我們蕭梁皇室後代,嚴格來算應該是漢人世家,而王兄和你王兄,雖然是漢人世家,但顯然是給楊廣歸到胡人將領那裡去了。”
王世充繼續道:“按你這分法,宇文述和於仲文也是胡人將領,難道他們也是要被楊廣打壓的對象嗎?”
蕭銑換上了一副嚴肅的表情,道:“剛才魏某所說的,隻不過是個一般地劃分標準,不是絕對。漢人世家裡也有不受待見的,胡人將領裡也有受到重用的,不可一概而定。不過總體趨勢上,大多數漢人世家將會以後受到重用,反之,胡人世家中的大多數也會被打壓和疏遠。”
魏征開口道:“這個事實很多人都能看得清楚,那你又準備如何去應對?”
蕭銑點了點頭,道:“楊廣的做法給我們提供了一個好機會,王兄如果能趁此時廣泛結交示好這些胡人將領,將來就可能成為我們的強援。”
王世充失聲笑了起來:“蕭先生,你這是嫌我王世充還不夠招皇上的忌妒和仇恨嗎?想了半天就出了這麼個餿主意?你那姑母該不會不告訴你,我為啥這回會給貶到這郢州來的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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