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搖了搖頭,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藥師剛才還說陳棱缺錢,這導致他發展不起來,現在又說給他五百萬也沒事,這是不是有些自相矛盾了?”
魏征笑了起來:“主公,我有點明白藥師的意思了,他應該是說那陳棱隻能掌控這郢州的府兵,而掌管不了這州衙裡負責緝盜拿匪的捕快,而隻有這些人才成天在街市是跟三教九流打交道,能建立起自己的情報網。”
“至於歸他管的那些府兵,隻是平時種田耕作,戰時受命征發,他這司馬也不可能隨便召集和指揮這些人,最多讓他的那些廬江過來的親信們跑腿,所以陳棱有了錢也花不出去,是吧。”
李靖點了點頭,道:“魏先生說得不錯。雷世猛和董景珍隻要在郢州,就不會讓這陳棱放手發展自己的情報線,光靠他的那些外來親兵,沒有幾年時間是不會在這裡混熟地麵的。”
“李某在這裡這一年就對此體會很深,這郢州人對外地來的人挺排斥,大概是因為此地夾在幾個大國間多年易手,讓他們覺得外人不可信,隻有在一起生活了幾百年的鄉裡鄉親們才是值得依靠的。”
“而且這郢州境內有不少荊奚洞蠻,就是李某上次走訪過的那些村子裡的蠻夷們。他們不服王化,時不時地會下山來搶劫漢人。因此本地的漢民們也往往結社自衛,對外鄉人有種天生的警惕。李某上次走訪那大洪山一帶,感受頗深,若不是有這官身。加上有十餘個得力的護衛相隨,隻怕這條命就交代在那裡了。”
王世充道:“此地人當真如此排外?那照這麼說,就是我想以後在這裡建立自己的勢力,也非易事了?”
李靖正色道:“不錯,除非主公可以控製住這雷世猛和董景珍。或者是把這二人趕走,讓自己信得過的得力人士當這裡的捕頭。”
魏征的雙眼中光芒一閃一閃:“藥師,你剛才說了本地人排外,隻是這州刺史、長史、司馬之類的上官是朝廷派來的,他們沒有辦法拒絕,隻能接受,可是這捕頭之類的流外吏員卻都是本土人士擔當,難道趕走了雷董二人,就能安排自己人了?恐怕未必吧。”
李靖笑道:“那就是二位要考慮的事情了!李某很快就要跟著表哥一起回京,這裡的事情也是有心無力。不過我相信主公一定可以找到很好的解決辦法的,當然前提是先要把雷董二人給踢走。”
王世充仔細想了想,道:“這個問題以後我自己想辦法解決。我還剩下最後一個問題,那斛斯政當真到了連謀反大案也不聞不問的地步嗎?他是明哲保身呢還是自己也心懷異誌?”
李靖聽到這話,沒有馬上開口,低頭沉思了一陣,才緩緩地開口道:“這個事情確實很難說,因為斛斯政在李某看來,是個把自己隱藏得很好的人,很難看清楚他內心的真正想法。他應該是知道蕭銑的事。可從來不去戳破,甚至有一陣子我還認為他有可能是蕭銑的人,因為他一直不給陳棱方便。”
“可是後來我盯了蕭銑很久,發現他其實和陳棱暗中還是有聯係的。可跟斛斯政卻是從沒有任何往來,應該也能排除斛斯政是蕭銑同黨的這種可能。至於他是本身有反心,還是純粹的隻是不想攬事上身,那就不得而知了。”
王世充笑道:“這件事我們會弄清楚的,藥師,你是不是三天後就跟著韓兄一起回大興?”
李靖擺了擺手:“不。我們回洛陽,就在你們出洛陽的時候,楊廣也正式遷都了,詔命我們回去複命時直接到東都。”
王世充微微一愣:“這麼快?”
李靖點了點頭,道:“越國公這回把整個洛陽城向東移了十幾裡,可以說是另建了一座新城,完全不同於漢魏時的舊洛陽,但是他畢竟有數十萬役夫一起乾。”
“而且洛陽臨著洛水,漕運方便,建城的木料可以順水漂來,而石料在北邊的硭山中到處都是,修起來也不慢。在你們動身前,整個工程已經完成了大半,而那顯仁宮正是已經修築完成,可供楊廣入住了。”
“再加上楊廣對他以前呆過的揚州江都一直念念不忘,巴不得早一點從洛陽出發,以便舊地重遊。所以楊廣一聽到洛陽那邊的宮殿完工,就迫不及待地搬了過來,順便讓文武百官和王公貴胄們也跟著他一起搬家。”
魏征笑了笑,道:“藥師說得沒錯,楊廣遷都洛陽,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為了方便他更好地去江都玩。聽說在修建顯仁宮的同時,還讓著名的能工巧匠,前國子監祭酒何妥的侄子,現任太府卿何稠,為他營造下江都時所乘的龍舟。”
王世充心中一動,連忙道:“何妥?就是那個在開皇年間上書先皇,說是蘇威結黨營私,害得先皇在朝堂之上當眾讓蘇威看謝晦傳,然後將其免官的老學究?”
魏征點了點頭,道:“正是此人,何妥是著名的學者,他的兒子何稠,則是有名的能工巧匠,開皇年間曾經出征嶺南,說動嶺南蠻夷寧猛力來降,何稠那次因功被加了開府,成了四品官員,後來還和宇文愷一起負責了文獻皇後和先皇陵墓的建造,先皇生前對文獻皇後和自己的陵墓非常滿意,最後在彌留的時候,還當著楊廣的麵說,多虧了何稠,自己才能和文獻皇後魂遊地下,要楊廣以後要重用何稠呢。”
王世充聽得連連點頭:“這何稠聽起來和那將作大監宇文愷一樣,隻是個專業型的技術人才,先皇生性節儉,不喜歡精美奢侈的東西,更不喜歡大興土木。所以何稠在先皇一朝英雄無用武之地,大概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先皇要給他一個平叛的差事,讓他立點軍功以升官,也算是為了彌補對他的歉意吧。”
魏征笑了起來:“主公所言極是,按我朝律法,非有戰功者或者政績突出,考核優等者,不得晉升。因為先皇不好奢華,何稠這樣的巧手大師多年來一直無事可做,自然也沒法升官,所以先皇才會派他去打一個沒有難度的仗,積點軍功好升官。”
王世充哈哈一笑,在馬上擺了擺手,道:“藥師,玄成,雖然這何稠在先皇一朝無事可做,可是現在新皇登基,隻怕很快他就有的忙了。”
王世充說到這裡,忽然想起了些什麼,臉色微微一變,道:“不對啊,楊廣這回大興土木地去營造東都洛陽,指定由越國公監工,宇文愷和封倫都是領銜主修,為何卻偏偏少了這何稠?”
李靖笑了笑,道:“因為這何稠被派去做另一件事了,就是修龍舟。”
王世充剛才就聽到過此事,現在給李靖一提醒馬上想起來了,他笑道:“這也太大材小用了吧,那龍舟不就是端午節時用來競速的那種船嘛,有必要要何稠這樣的大師去建造?再說了,皇上是要和人比劃船的速度嗎?不坐大船而要坐龍舟?”
李靖搖了搖頭:“主公誤會了,何稠所建的龍舟不是端午比賽的那種東西,而是供楊廣下江都時乘坐的豪華大船。李某隻是略有耳聞,但聽到的情況也讓李某吃驚不已,這點魏先生應該最清楚,還是由他來說吧。”
魏征點了點頭,正色道:“那龍舟魏某親眼見過,高四十五尺,長二百尺,上麵足足有四層建築。最上層是正殿和內殿,正殿足可以接見上百名朝臣,內殿也可以接見二十餘人。此外還有東西朝堂,供官員們休息。”
“中間的兩層加起來有一百二十多個房間,全是用上好的檀香木打造,內部鑲金嵌玉。最下麵一層也有數十個房間,都是供宮女和內侍們居住的地方。這是楊廣自己乘坐的大龍舟。”
“而蕭皇後所乘坐的叫翔螭舟,除了規格上比楊廣的龍舟小了一點以外,一切都是按造那條龍舟的標準打造的,也是四層建築。此外還有九艘浮景船,都是三層建築的水上宮殿。”
“我去東都洛口處的造船地時,這些巨型龍舟已經打造完成了,其他還有根據大小和規模不同的漾彩、朱鳥、蒼螭、白虎、玄武、飛羽、青鳧、陵波、五樓、道場、玄壇、板、黃蔑等幾千艘船,供後宮、諸王、公主、百官、僧尼、道士、蕃客乘坐,都已經建好了大半。”
“除此之外,還打造了大小幾千艘戰船,供隨行護駕的軍士們乘坐。主公,你是沒見過,那洛口處的水麵,已經被這上萬條船塞得滿滿當當了,而那十餘條三四層建築的大龍舟,則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
王世充驚得嘴巴都合不攏了,聽魏征一口氣說完,好久才反應了過來,長歎一聲:“我的天啊,這是要出巡江都嗎?隻怕是當年大隋滅南陳也沒這麼多船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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