咄苾點了點頭:“二弟所言極是,這樣的大事,是保不住秘密的,咱們兄弟三個是沒什麼問題,可是下麵的那些部落大人,特勒們未必會跟咱一條心,萬一哪個王八蛋跑到長孫晟那裡告狀,那可就完了,我聽說那個新皇帝楊廣,並不是個甘於守成的良善之輩,這回突然要北巡,也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咱們這回不能太衝動,還是得先觀望一下再說。”
咄吉哈哈一笑:“還是大哥看得遠,弟弟聽您的。唉,大哥,其實這次大會,我來主要是想見見大哥您,自從五年前咱們三兄弟在那夏州分手之後,就再也沒照過麵,弟弟這些年看大哥兵強馬壯,那可真是心裡高興得緊啊。”
俟利弗也附和道:“就是,咱們兩兄弟可是在漠南和遼東,有自己的辦法從漢地取得各種補給,尤其是走私的生鐵,可大哥您在漠北,還能做到這種程度,那可真是太不容易了,難不成您還認識了什麼貴人,在暗中支持你嗎?”
咄苾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你們真想知道是誰在一直幫我?”
俟利弗和咄吉同時雙眼一亮:“是誰?”
咄苾笑著長身而起,拍了三下手,低聲道:“魏先生,您可以進來了。”
一個戴著狐皮帽子,梳著辮發,一身突厥人打扮的中等個子掀帳而入,抬起頭來,隻見他臉色微黑,五官端正,下頜上一把山羊胡子,尤其是一雙眼睛,精光四射,絕非尋常之輩,雖然是突厥打扮,但一看就是個正宗的漢人文士,而在他身邊的,則是那須發斑白的咄苾頭號智囊,前北齊宗室高寶義。
來人正是魏征,這回奉了王世充的密令,混在長孫晟的團隊中出使漠北,就是為了和突厥人搭上線。實施那個精妙的計劃。
咄苾笑著對雙方作了介紹:“這位是和我老朋友,隋朝的首富,開府將軍王世充身邊的智囊,魏征魏先生。而這兩位,則是我的兩位尊貴的弟弟,草原的王子,阿史那俟利弗,和阿史那咄吉。”
雙方互相行禮。兩個突厥王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魏征,咄吉歎道:“小弟早就知道大哥一定是有貴人相助,可沒想到是那大名鼎鼎的王世充王將軍,有他相助,大哥能發展得這麼快也就不足為奇了,可是小弟還是有一點不明,大哥您遠在北漠,又是如何能與王將軍建立起聯係的呢?”
王世充多次出征突厥,多年來也一直跟突厥有貿易往來,在草原上的知名度極高。除了長孫晟外,普通的突厥人都知道這位中原豪富,王家商鋪的名頭早就傳遍了大漠南北,即使是愚昧的鐵勒人也知道,這位中原的王將軍才是他們的衣食父母呢。
魏征微微一笑:“這回我家主公碰到了些麻煩,無法親自前來,特意要在下向三位王子致歉,不過這回我出來之前,主公特意吩咐在下,跟咄苾王子已經合作多年了。非常有默契,自不待言,但是這次是跟咄吉和俟利弗王子的第一次見麵合作,所以務必心誠。有些事情就不能藏著掖著了。開門見山的好。”
咄吉和俟利弗對視一眼,俟利弗的年紀最輕,按捺不住,開口道:“聽魏先生的意思,好象對我們的情況也很了解啊,是嗎?”
魏征點了點頭。從懷中摸出了兩個半塊的玉佩,遞給了咄吉和俟利弗二人,二人臉色一下子大變,這是他們在夏州時和楊玄感交易時的信物,早在仁壽末年的時候,楊玄感就和紅拂一起走過夏州(在大興北邊的河套草原上,是漢朝時的朔方郡),並在那裡親眼見到了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兄弟二人與三位王子的生鐵走私,並將計就計,跟朔方當地的有力人士梁師都一家達成了長期合作的協議,一邊通過他們和突厥王子以生鐵交易的方式進行暗中聯係,一方麵幫梁家在內地打開馬市,上次王世充在郢州用來打賭的戰馬,就有不少是從楊玄感與梁家聯手經營的馬行裡運過來的,隻是每次交易,都要憑這半塊玉佩作為信物。
咄吉和俟利弗也各自從懷中摸出半塊玉佩,與手上的半塊一對,嚴絲合縫,分毫不差。咄吉一邊把這半塊玉佩還給魏征,一邊說道:“想不到王將軍和楊世子居然還是朋友,自從楚國公去世之後,聽說楊世子就暫時和我們在內地的朋友切斷了聯係,我們還很遺憾可能會失去楊家這個有力的朋友呢。”
魏征麵不改色,緩緩地說道:“楚國公楊素,功高震主,為楊廣所不容,所以將之逼死,現在楊世子和楊廣已經成為不死不休之仇,昏君忌憚楊家的實力,楊世子在這種時候也隻能選擇隱忍不發,一邊切斷了和楚國公舊部的聯係,裝著安心在家服喪,一邊積蓄力量,通過我家主公來聯係各方的英雄豪傑,以為外援,隻待時機成熟,便共襄盛舉。”
俟利弗興奮地說道:“想不到王將軍和楊世子也對隋朝皇帝不滿,有心起事了,大哥,你跟王將軍談的情況怎麼樣,是不是他能幫我們殺了隋朝皇帝,然後攻入中原呢?”
魏征的臉色一變,正色道:“三王子,魏某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您,王將軍和楊世子之所以有意除掉昏君,是因為楊廣殘暴不仁,為禍天下,而且以其昏暴隨時有可能向楊世子和我家主公下手,我們起事是自保之舉,並不想象五胡時的那些漢奸賊子一樣,引你們突厥人進入中原,燒殺搶劫,這一點還請您明白。”
俟利弗的臉也一下子沉了下來:“不引我們入漢關,你來找我們做什麼?難不成你這趟冒險而來,是為了和我們談以後做生意的事?”
咄苾一看氣氛有些不對,連忙說道:“三弟,你誤會了,魏先生和王將軍的意思,是我們聯手除掉暴君,另立明主,以後新皇帝和我們突厥之間是真正的兄弟之邦,平等相處,而不是象今天這樣,派長孫晟過來當著所有部落大人和王子們的麵,公然羞辱我們的大汗。”
咄吉拍了拍俟利弗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激動,轉頭對魏征說道:“魏先生,你這回來,是想跟我們商量一個辦法,讓王將軍和楊世子當內應,引我們在下次楊廣北巡的時候攻殺他嗎?”
魏征搖了搖頭:“不,你們可能不清楚,楊廣此人,靠著演戲而奪得儲君之位,以後又弑父殺兄,所以極度缺乏安全感,每天出個恭都要有幾十個護衛守著,出巡江都也要步騎二十多萬人在運河兩岸跟隨,這回要北出塞,來巡視漠南,主要是為了顯擺他的天子威風與排場,現在他已經調集了近五十萬大軍,從關中到並州一帶排列,一旦出關,那就會是旌旗千裡,旗鼓震天的排場,你們三位雖然兵強馬壯,隻怕也不太可能偷襲得手。”
咄吉和俟利弗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剛才想要攻殺楊廣,入主中原的豪情壯誌一下子煙消雲散,俟利弗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五,五十萬大軍?”
魏征微微一笑:“大隋的人口已經超過九百萬戶,五千萬人,各地府兵不下兩百萬,滅南陳時就運用了五十萬以上的軍隊,兩次反擊你們突厥,每次出動也都在三十萬大軍以上,這還是先皇愛惜民力,沒有全國總動員的結果,楊廣可不管這些,他是需要排場越大越好,所以這回征發了整個關中到並州,冀州的府兵,步騎五十多萬,已經全部整裝出發了,列於從東都到代州的千裡官道上,怎麼,這麼重大的內地軍情,你們都不知道?”
咄吉的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唉,魏先生,您有所不知啊,自從我們突厥臣服於你們大隋之後,原來在邊關的市集就全部移到大利城這種漠南遊牧城市來進行了,我們突厥的商人,不許進入漢關,所以也無法向大隋派出間諜細作。若非魏先生肯告訴我們此事,我們現在還是兩眼一抹黑呢。”
魏征心中一動,原來以為隻有咄苾王子遠在漠北,對中原情況不熟悉,可沒想到身處漠南和呼倫貝爾大草原的咄吉與俟利弗也對中原一無所知,看來長孫晟還是厲害的,斷掉了突厥進入隋境的眼線,讓突厥對大隋的內情一無所知,反過來長孫晟卻是對突厥的動向了如指掌,也難怪他有信心讓突厥重新統一了。
可魏征的臉上還是一副寵辱不驚的神態:“這些事情我們主公早就知道,所以這次要我特地來通知二位王子,千萬不要一時衝動,大隋的國力之強,軍力之壯,並非你們現在可以對付,當年東西突厥兩可汗極盛之時,聯手也非大隋對手,現在隻剩你們一家,而且你們的父汗還不同意你們的做法,就更不能莽撞從來了,一個不小心,阿史那氏就有滅族之禍。”
咄吉和俟利弗聽得渾身冷汗直冒,一邊抬袖子擦汗,一邊暗道幸運,咄吉問道:“那王將軍的意思是什麼?要我們錯過這次機會,也跟楊世子一樣,潛伏待機?”
魏征微微一笑:“二位王子,多年來一直是跟現左翊衛大將軍,許國公宇文述的兩位公子在秘密進行生鐵交易吧。”
咄吉和俟利弗不約而同地看了咄苾一眼,咄苾笑道:“咱們跟宇文家的事情,楊世子早就看到啦,今天咱們還是跟魏先生談談這件事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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