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親兵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任何消息,就連跟著他去的五百軍士,也沒有一個回營的,大將軍,隻怕這其中有變,您千萬要當心!”
正說話間,宇文述已經套好了上身的大鎧,那名親兵開始幫他套起下身的靴子和裙甲,宇文述一邊向自己的手臂上套著袖鎧,一邊思考著昨天晚上可能出的事,他低聲道:“兩位公子和少將軍有沒有什麼情報傳回來?”
親兵把宇文述的靴帶緊緊地係好,搖了搖頭:“幾位世子都沒有從軍,您吩咐過,不得和我們聯係,以免泄露的。”
宇文述茫然地點了點頭。多年的戰場經曆讓他的嗅覺和警惕性變得異常靈敏,他的心中浮過了一絲不詳的陰雲。
半柱香之後,宇文述走進了禦營的大帳之中,當他掀帳而入的時候。隻見楊廣已經一身黃色大鎧,正襟危坐在帥案之後,麵沉如水,而兩邊的將領們都是全副披掛,分立兩側。看表情也是個個一臉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宇文述眼角餘光一掃,突然發現一身繕絲衣服的王世充居然也站在後排的軍將之中,神情輕鬆自如,由於他沒有軍裝甲胄在身,在一幫鐵甲鋼盔的將領中顯得格外地刺眼,宇文述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沒有再看王世充,卻是對楊廣躬身行禮:“大帥,末將宇文述。聞鼓前來!”
楊廣在這次出巡時就下過令,軍帳之中,不論君臣,隻談將帥,是以宇文述叫楊廣大帥而不是陛下,楊廣點了點頭,仍然麵無表情:“宇文將軍辛苦了,請站到你的位置上。”
宇文述站到了左首邊第一個的位置,他突然發現對麵的兩個位置,本是屬於右翊衛大將軍於仲文和右翊衛虎賁郎將張須陀的。這會兒卻是空空蕩蕩,而本該在自己身側的裴仁基,這會兒也是消失不見,他的額頭開始沁出汗水。餘光掃處,隻見王世充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甚至還擠了擠眼睛。
又有幾位將軍先後入帳,這次隨駕出巡的八個衛的大將軍,除了於仲文外都已經到齊,宇文述這時候聽到楊廣平靜地說道:“昨天夜裡。朕接到密報,就在這榆林郡外的沙漠裡,有人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進行生鐵走私交易。而且不止一起,是兩地都有這樣的交易發生,各位將軍,你們可知生鐵交易在我大隋是什麼個處罰結果嗎?”
各位將軍紛紛臉色大變,轉而義憤填膺地開始大罵這些禍國的奸賊,更是有幾個準備表忠心的人出列請命,要親自帶兵去捉拿這些奸賊。
楊廣冷冷地看著將軍們平靜了下來,回到各自的位置,他突然轉向了王世充:“王行首,你能給本帥解釋一下,為什麼昨天夜裡,你的商隊出了這榆林郡,到了塞外的沙漠裡呢?”
王世充神色自如地在宇文述那道陰沉的目光注視下走出了列,向著楊廣行了個禮,說道:“回大帥,草民的商團生意,一直是合法經營的,正好昨天草民有一支前往突厥進行貿易的商隊,到了榆林郡,本來按老規矩是應該在城裡歇息一夜,天明再出城的,但草民覺得城外有大軍駐紮,比起平時要安全,加上這回突厥的各部貴人都還沒走遠,也許這時候出去交易,能賣出更好的價錢,所以草民就讓商隊連夜出城,在北邊的烏毛兒蓋沙漠裡和突厥商人接頭交易。”
楊廣輕輕地“哦”了一聲:“王行首,你讓商團連夜出城,那突厥人又是怎麼知道的?有什麼人會深更半夜地去和彆人交易?”
王世充微微一笑:“大帥有所不知,跟突厥的交易,向來是一個利用他們各部落間的矛盾,趁機抬價的好機會,之所以草民要趕在他們各部的首領來此之機而交易,就是想要他們各部都能來人競價,這樣草民好把價格再提高兩到三成,昨天草民的商團出城之前,已經派人去和突厥人聯係,讓他們連夜過來搶貨,過時就沒了。”
楊廣也跟著笑了起來:“王行首還真是會做生意啊,這麼說來,你是不是算準了我們的行程,才特意趕在這個時候讓商隊出關呢?”
王世充恭敬地回道:“正是,朝廷有定製,與突厥的貿易必須在關外進行,而且一年隻有兩次的機會,陛下這回出巡,是多年未有的盛舉,突厥那裡也是難得把各部落的首領,尤其是漠北和白山黑水(呼倫貝爾草原東邊的大興安嶺一帶)的那些部落給帶來,這些人很少有直接和我們交易的機會,所以出價往往更高。”
楊廣微微一笑:“本帥聽說這些部落都很窮,他們哪來的錢和你交易?”
王世充平靜地回道:“他們雖然窮,但是有特產,白山黑水的部落有貂皮和人參,而漠北的部落也有戰馬和牛羊,都是我們中原所急需的,這回草民可以先讓他們提貨,然後再派人跟著他們回到部落裡去把這些特產取回來。”
楊廣哈哈一笑:“王行首,你就不怕這些蠻夷收了你的東西不認賬,回去不給你那些特產嗎?”
王世充恭聲道:“托大帥的福,突厥的啟民可汗現在一統大漠南北,他會派兵護送草民的人收貨的,如果有哪個部落想賴賬,他就會發兵攻打,不然還怎麼叫突厥大汗呢?再說了,這些部落也想長期和我們大隋交易,也不至於為了賴那點對他們來說不值一提的特產,而壞了長久合作的關係和信用。”
楊廣點了點頭,表情變得嚴肅起來:“那麼,王行首,你和這些突厥人,交易的又是什麼東西?”
王世充平靜地拱手回道:“全是些絲綢,茶葉,銅器之類的合法貿易品,絕無大帥剛才所說的生鐵。”
楊廣高聲道:“帶左翊衛虎賁郎將裴仁基入帳回話。”
宇文述的心猛地一沉,隻見帳幕掀處,裴仁基和封倫走了進來,二人都不敢看宇文述,低著頭走到了楊廣的麵前行過了禮。
楊廣冷冷地說道:“裴將軍,昨天是怎麼回事?本帥好象不記得向你下過令,要你出去巡夜的啊。”
裴仁基咬了咬牙,說道:“回大帥的話,昨天正好是本將帶兵在營外巡夜,結果接到這位封先生的密報,說是有人在烏毛兒蓋沙漠裡走私生鐵,事關重大,末將就帶兵前去,正好碰到了兩撥人在那裡交易,於是末將立功心切,將其全部拿下。”
楊廣重重地“哼”了一聲:“這位封倫,是你的上司嗎?是朝中的大臣嗎?隨便跑來一個人,說有生鐵交易,你就跑去捉拿,而放棄了你原有的巡夜職守。若是有歹人從你的防區突襲,你該當何罪?!”
裴仁基嚇得臉色發白,撲通一身,跪倒在地,連聲道:“末將該死,擅離職守,還請大帥處罰,可是末將真的是公忠體國,出於公心哪!”
楊廣冷笑道:“公心?你若真是出於公心,就不會一個招呼也不打,直接就帶著所有的部下前去捉贓了,甚至連你的上司宇文大將軍也不通知一聲!宇文將軍,這是你的部下,你說,該當如何處罰!”
宇文述咬了咬牙,說道:“裴仁基擅離職守,按軍法當打一百軍棍,末將禦下不嚴,有失察之責,也當領五十軍棍!”
楊廣的眉頭一皺:“宇文將軍,你雖有用人失察之責,但念在你這一路上勞苦功高,禦營的守衛從沒出錯的份上,就饒過你這一次,來人,給本帥把裴仁基拿下,重打一百軍棍,以儆效尤。”
兩個剽悍的武士把裴仁基架起,拖出了帳外,楊廣那陰沉的眼光落到了封倫的身上:“下麵所站之人,可是前內史侍郎封倫?”
封倫自從昨天晚上事敗之後,就一直在謀劃著脫罪之法,聽到楊廣的話後,連忙回道:“草民正是封倫。”
楊廣冷冷地問道:“封倫,你身為一介草民,不在家好好呆著,為何要編造假消息,去蒙騙裴將軍,陷害王行首?你的居心何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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