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之後,剛才高句麗軍的臨時營地之中,到處都是扔得雜亂無章的輜車與大旗,甚至許多糧草與戰具,都被七零八落地扔在一起,幾百個火堆正在燃燒著,餘燼的溫度讓整個大營之中的隋軍士兵們,也個個汗流頰背,臉上也多少沾了不少灰燼。
“神策究天文,妙算窮地理,戰勝功既高,知足願雲止。”於仲文看著一杆樹著的大旗杆上,高高飄揚著的一麵白布大幡,上麵龍飛鳳舞地寫著這五言絕句,輕輕地念出了聲。
副將陳智略,正是當年曾經為蕭摩訶的謀反而穿針引線過的家將,還被楊玄感當場擒獲過,事後因為楊廣新登基的大赦令,此人不僅被釋放,還在後來想辦法投身軍中,七八年下來,居然慢慢混到了個虎賁郎將的官職,這次也是跟著楊廣的侍衛張童仁一起,配屬給右武衛大將軍於仲文,成了他的左膀右臂。
陳智略的眉頭一皺,說道:“將軍,這乙支文德是什麼意思?要我們適可而止,現在就收手嗎?”
張童仁是個粗人,大大咧咧地說道:“這小子一定是害怕了,這才連忙燒營而撤,然後留下這狗屁不通的詩,想要討好將軍,將軍,彆聽他的,咱們繼續追。”
於仲文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你們都不明白,這乙支文德的詩裡,是隱含勸退之意,針對的不是我大軍,而是我於仲文個人。”
陳智略微微一笑:“將軍,願聞其詳。”
於仲文笑著一指那白布:“他是說我於仲文,有知天文地理,神機妙算之才,現在搶渡薩水成功,又識破了他們的緩兵之計,逼得他們慌忙燒營而退,那就是戰勝了,可是他又在這裡說。戰勝功既高,知足願雲止,就是說我已經撈到功了,就沒必要這麼拚。若是繼續追下去,他們會拚命抵抗,我未必能討到好,再說了,我於仲文若是獨占大功。也會引起同僚的不滿,所以要知足,適可而止。”
張童仁恨恨地罵道:“這老匹夫還真的算得挺準,似乎是知道將軍和宇文元帥之間較著勁呢,現在怎麼辦,再追的話,會不會碰到敵軍的埋伏?”
於仲文笑著搖了搖頭:“你們啊,還是太年輕,當年魯的曹歲論戰,曾經是在追擊之前。要看敵軍的車轍,旗號,隻有車轍散敵,旗倒歪斜,不成陣列的時候,才知道敵軍是真敗,而非詐敗。”
他用手一指地上七零八亂,交錯混亂的車輪印,笑道:“看看這高句麗人,不要說車輪印和馬蹄印混在一起。互相交錯,連這些步兵的腳印,也是歪七扭八,不複嚴整。這說明他們撤離的時候,已經不成隊列了,幾乎可以說是集團性的潰逃,乙支文德在我大軍之中故作鎮定,臨走時卻是倉惶逃跑,在這裡知道我軍追上。甚至留下了這詩來勸我適可而止,不要與他人爭功,如此心虛氣短,若非已經全然崩潰,又怎麼會做這樣的事情呢?”
他轉頭對著陳智略和張童仁說道:“傳令,輕騎在前,鐵騎在後,四處派出偵騎,以防敵軍伏兵,銜擊敵軍之尾追擊。”
陳智略奇道:“怎麼,不全力追殺嗎?將軍,你不是說敵軍已經不成隊列,無複嚴整了嗎?”
於仲文笑著擺了擺手:“敵軍雖然已經混亂,但畢竟乙支文德也堪稱名將,就算讓大軍撒開來跑路,也會留下精兵斷後,這時候他們戰意尚在,我軍若是貿然追擊,有可能會中了敵軍的埋伏,所以現在還不能太急,讓輕騎兵在前方咬著敵軍,重騎在後,若是敵軍停下來抵抗,則鐵騎趕到,四下衝殺,必可大勝!反正我軍是全騎兵部隊,速度上有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