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二月初七。
隋軍的丹陽守將趙六兒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漢子,短小精瘦,兩抹勾須,臉上兩道長長的刀疤,卻給他平添了幾分凶悍之氣。
但是現在的趙六兒,卻是眉頭深鎖,他麵前的城垛之上,已經插了十幾枝箭枝,而身後的城樓之上,更是矢如蝟集,這座不到兩丈高的矮小城牆,已經是千瘡百孔,吊橋的鐵索早已經中斷,那座吊橋正架在城下的護城溝上,兩側的溝裡,已經填滿了穿著布衣的叛軍屍體,而厚厚的榆木城門上,除了到處都是箭矢之外,也被火焰烤得一片焦黑,看起來幾乎隨時都有可能徹底塌陷下去。
趙六兒咬了咬牙,對著城下忙碌個不停,正在把一包包的沙袋堆到城門後麵的軍士們吼道:“都他娘的屬烏龜的是嗎,這麼慢,是不是要等反賊打進來,把你們一個個亂刀分屍,才能快點?!”
他越說越氣,一腳飛出,把身邊的一個用來澆滅火箭的水桶踢得直飛出去,把城下的十餘名軍士淋了個透濕,這些人顯然加快了速度,一路小跑地把沙袋往城門洞裡扔下就走,倒不是有多勤快,而純粹是為了離趙六兒遠點。
兩個軍士邊跑邊小聲罵道:“娘的,什麼東西,自己沒本事打不過反賊,卻要拿手下人撒手,這家夥怎麼當的將軍。”
另一個年長點的軍士歎道:“三狗子,彆說了,姓趙的至少有一點沒說錯,這些天咱們跟反賊結的仇太深了,今天早晨攻城前他們就把我們的三百多個被俘的兄弟集體腰斬了,現在人頭還插在外麵的木樁上呢,娘的,我當時都快嚇尿了。”
三狗子歎了口氣:“二牛哥啊,咱也就是發發牢騷,咱們這丹陽城,也給圍攻了兩個月了,你說,朝廷真的不管咱們了嗎?”
二牛咬了咬牙,一邊跑,一邊小聲地說道:“不至於吧,建康城已經拆了,這座丹陽要塞,就是江南唯一的據點了,要是連這也丟了,那朝廷大軍就過不了江啦,當年先帝爺好不容易把南陳給滅了,現在的皇帝就是當時的大元帥,哪會舍得再落到反賊的手裡呢?”
三狗子恨恨地罵道:“那怎麼兩個月了都不來救兵呢,吐將軍和魚將軍打得好好的,這就莫名其妙的撤了,現在也不來新的軍隊,這是讓我們送死嗎?”
二牛搖了搖頭,一邊扛起一個新的沙袋,一邊小聲說道:“好了,牢騷太多防腸斷,現在咱們隻能困守這丹陽城,咱們都是北方人,要真的給這幫南蠻子抓到了,聽說會給烤了吃呢。”
三狗子嚇得一個機靈,驚道:“我膽兒小,二牛哥你彆嚇我。“
二牛正想再說,一邊的一個校尉一鞭子就抽了過來:“瞎胡咧咧啥,還不他娘的快乾活!”
趙六兒看著城下的這一幕,歎了口氣,轉頭看著城外那星羅棋布,足有數十裡的叛軍連營,喃喃地說道:“難道,這回咱們真的就這麼完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