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一臉陰沉,坐在高高的帥台之中,右手緊緊地握著手中的指揮棒,在他的麵前,二十多裡寬的正麵上,近十萬隋軍齊聲呐喊著,如同潮水般地湧向河邊,赤著身子的水鬼們,抬著一段段的浮橋衝下了洛水,把二十多段浮橋就這麼架了起來,有些進度快的,都已經快要到河的中段了。
對麵的瓦崗軍大營裡,投石車也開始轟鳴,烏雲般的箭雨,一陣陣地從空中墜下,河中的隋軍水鬼們紛紛中箭中石,往往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就一頭栽倒在了洛水之中,已是深秋,洛水變得湍急起來,大片的屍體就浮在河上,被流水衝向了下遊,十餘裡的河麵上,一片腥紅,到處漂著死狀極慘的浮屍,甚至把一些剛剛搭接好的浮橋,都這樣生生衝斷。
一隊又一隊的水鬼們輪番下水,把這些給衝散的浮橋重新接起來,他們喊著號子,站在齊腰深的水裡,扶著這些浮橋,等著力士們扛起大錘,把兩邊的橋柱和浮橋間的鉚釘給釘上,雨點般的石塊和箭枝在他們的頭上飛過,不時有人中箭中石,落到水中,隻浮起一些帶血的氣泡,就再也不見人影,可是身邊的同伴們卻是置若罔聞,仍然在水裡堅持著。
魏征的眉頭緊鎖,輕聲道:“主公,真的要這樣強渡嗎?夜裡這樣渡河強攻,損失太大了呀,隻怕會傷了我軍的元氣的。”
王世充搖了搖頭:“損失大點也得攻,這裡打得越熱鬨,來整和青奴那裡的機會才越大,也許,能讓李密調回在倉城的伏兵呢。”
魏征歎了口氣,喃喃地說道:“隻為了一個人的潛伏,付出這樣的代價,值得嗎?”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閃:“這個人能扭轉勝負,改變決戰的結果,這些代價,是值得的,我不擔心正麵會損失多少,隻要來整和青奴能活著回來,就是勝利!”
七裡灘,河西,兩千多名精悍的騎士,穿著瓦崗的黑色衣甲,青巾包頭,人銜枚,馬裹蹄,身上濕淋淋的,鐵甲在月光的照耀下,發著耀眼的瑩光,如同一列發亮的鐵車,在這夜色下的洛水平原上奔馳著,直向二十多裡外的回洛倉城馳去,在北邊一大片衝天的火光照耀下,這裡卻是顯得如此地平靜,就連兩千多匹戰馬的奔跑,也被流水聲和北邊衝天的喊殺聲與火聲所掩蓋,沒有多少動靜。
來整騎著照夜獅子馬,與騎著火龍騮的費青奴並駕齊驅,他的眉頭緊皺,歎道:“早知道應該帶些偽裝物過來,把衣甲遮住的,這甲片的反光還是太亮了,三裡外都能看得清楚。”
費青奴哈哈一笑:“六郎,你做事就是這樣太求細節了,不利索,其實這回我最擔心的就是敵軍在河邊有埋伏,我軍渡河的時候,那可是最危險的,但現在我們已經過了河,那就是一馬平川了,就是兩個一兩萬巡河的賊人,也不是我們這兩千多鐵騎的對手!”
說到這裡,他勾了勾嘴角,回頭看向了北邊的戰場,恨恨地罵道:“直娘賊,看起來賊人們把大部隊放在了洛水那裡,大帥為了掩護咱們的偷襲,這回可真是下了血本了,剛才我們渡河的時候看到河裡漂下來的就有千把餘兄弟們的屍體了,這回要是不能一把火燒掉這該死的回洛倉城,實在是對不起他們啊。”
來整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已經在十裡之外的回洛倉城,正色道:“還是不能太急了,前麵有一處密林,可以伏兵,我們得多加小心才是。”
他的話音未落,突然空中響過一陣密集的破空之聲,來整和費青奴同時色變,連忙揮舞起手中的兵器,舞得跟風車一般,而身邊的幾名貼身親衛也都衝上前來,舉起大木騎盾,擋在了他們的身前,隻聽到箭矢入盾的聲音不絕於耳,很快,這些大木盾上就插了十餘枝弓箭,而被來整和費青奴打落的弓箭,也有二十多枝。
可是前麵衝的太快的軍士們就沒二人這麼好的運氣了,給這一陣弓箭突襲,起碼倒下了百餘騎,嘴裡還咬著木枚,眼睛睜得大大的,不相信自己為什麼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
密林之中突然騰起了無數枝的火把,狂野的吼叫聲響徹了大地與平原,一員雄糾糾,氣昂昂的大將穿林而出,雙肩寬闊,手持一把鐵胎大弓,雙目如電,兩鬢之上虯髯林立,可不正是神箭手,有勇三郎之稱的王伯當?!
王伯當看著來整和費青奴,哈哈一笑:“來六,綠臉,我家主公早就料到你們會來偷襲倉城,某在這裡,恭候多時了!”
他說著,抄起大弓,對著來整就是一箭射去,來整雙眼圓睜,舞槍一挑,隻聽“啪”地一聲,這一箭給他生生地挑飛,直擊中身邊的一個親衛,貫胸而過,那親衛慘叫一聲,噴出一口血箭,落馬而亡。
費青奴怒吼一聲,罵道:“兀你這廝,上次放你一條狗命,今天竟然敢囂張,哇呀呀呀呀呀,吃你費爺一斧!”
費青奴氣極而出,揮舞著大斧,拍馬直取王伯當。王伯當哈哈一笑,搭箭上弓,對著費青奴就是一箭射出,費青奴識得厲害,連忙往鞍上一伏,隻聽“嗖”地一聲,頭上一涼,再一摸,頭盔已經無影無蹤,若不是他趴的快,這會兒隻怕已經腦袋給射穿了。
費青奴是典型的狂熱蠻漢,換了一般人,隻怕早就害怕而退了,可是他卻是殺心四起,吼叫著對著王伯當真衝了過去,王伯當上次差點給費青奴斬於馬下,今天特地保持了弓箭距離,在最大射程上放箭,就是不想給這蠻子近身攻擊,可是一箭不中,再要搭箭上弓時,費青奴已經衝到隻有三十步了,他的心中一動,暗想,若是這一箭再不能射中,那真要給此人近身了,必無生理。
在這一瞬間,王伯當作出了選擇,他撥馬轉身就走,而身後的十餘名護衛,卻是一湧而上,衝著費青奴,直撲了過去,密林之中,潮水般的人馬紛紛湧出,與跟在費青奴和來整身後的大隊隋軍精騎,戰成了一團,月光灑在這片戰場之上,慘叫聲與金鐵相交的聲音此起彼伏,整個大地,漸漸地陷入了一片血色之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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