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達微微一愣,轉而擠出一絲笑容:“這個嘛,自然是聽從聖上的旨意啦。我是軍人,不能自行其事。皇甫將軍,你說呢?”
皇甫無逸搖了搖頭:“陛下年少仁厚,王世充以前又善於收買人心,就算是洛水慘敗,陛下也沒有追究他的責任,這回更不可能處罰他。但越是這樣,就越是危險,先帝為什麼會遭遇驍果叛軍的毒手?為什麼會死在宇文化及的手上?不就是善心用錯了地方,成了東郭先生嗎?”
“想那宇文化及父子,早就犯了國法,宇文化及兄弟二人走私生鐵,陷害朝臣,性質特彆惡劣,夷族都不為過,可先皇卻是一念之慈,留了他們一命。而宇文述在薩水慘敗,送掉三十萬大軍,也早該一斬以謝戰死將士,可陛下又給了他機會,讓他憑借告密李渾,平定楊玄感而重新掌兵,即使是宇文述死後,仍然是讓宇文化及這個懷恨在心的家夥掌兵,這不就是取禍之道嗎?”
“所以前車之鑒,就在眼前,上次江都兵變,就是因為虞世基猶豫不絕,明知宇文化及要反,卻不敢快刀斬亂麻。這回王世充公然抗旨,四處煽動軍心,反行已經明顯,我們這時候作為輔政大臣,大將,就應該快刀斬亂麻,先把王世充一黨拿下,控製軍隊,才能避免江都之變啊。”
元文都滿意地點了點頭:“皇甫將軍所言極是,你的想法和老夫完全一樣!”
段達的額頭開始冒汗:“可是,可是如果除了王世充,他手下的兵馬造反怎麼辦?王世充的淮南兵隻聽命於他一人,形同私兵,我們如果殺了他,難保他的部將子侄不會作亂啊。”
皇甫無逸冷笑道:“我們東都兵馬也有十幾萬,比他們的數量多得多,王世充儘管也有近十萬人馬,但瓦崗的俘虜就有五萬多,還有三萬多是最近放糧募集的入城百姓,並無戰鬥力可言,真正算得上死黨部曲的,也就那兩萬多的本部人馬罷了。我們不用擔心,隻要殺掉領頭的王世充,下麵的人沒了組織,也鬨不起來,想鬨我們就出兵鎮壓。”
段達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點了點頭:“那就一切依公等所言吧。”
元文都微微一笑,在政事堂中間的大桌上展開了一張輿圖:“這張是洛陽城內的地形圖,咱們就商量一下,如何調配兵力吧。”
半個時辰後,內史省外的茅廁,段達的女婿張誌,扶著段達從政事堂緩緩而來,段達一邊走,一邊罵罵咧咧地說道:“我就知道,這魚不新鮮,奶奶的,一定是那廚子貪了買魚錢,買來死魚,害得老子腹瀉不止。張誌啊,你現在就回去,給我把這個廚子抓了,說不定,他還給我下毒呢。”
扶著段達,全副武裝的一個三十餘歲的宿衛軍官,正是段達的女婿張誌,今天正好在政事堂當值,剛才裡麵開會的時候,段達突然臉色慘白,額頭冷汗直冒,說是腹瀉難忍,連路都走不動了,元文都今天的密會,隻安排了心腹衛士在外值守,而張誌正好輪班,於是就讓他扶著老丈人出恭。
張誌微微一笑,正要開口,卻聽到段達低聲道:“張誌,你半個時辰後換班,馬上去含嘉倉城,找王世充王大將軍,告訴他元文都他們已經在密謀害他,深夜要召他急事入宮,暗伏甲士殺他,讓他千萬要留意。”
張誌的臉色一變,緊張地看了一下四周,最近的衛士也在二十步外,他瞬間就明白了,一邊繼續向前走,一邊低聲道:“無憑無據,王將軍如何信我?”
段達沉聲道:“你去跟王公說,月是故鄉明,他就知道你是我派去報信的了。”
張誌微微一笑:“嶽父請放心,小婿一定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