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呼聲持續了很久,然後才逐漸停歇。隨即,宋鯤看見吳廣大踏步地走過來了。
吳廣滿身是血,看見同樣滿身鮮血的宋鯤,仰天大笑“宋兄弟,你還活著。”
隨後,兩個血人在戰場上抱在一處。
不僅主帥如此,那些士卒也紛紛尋覓著自己的同鄉親友,唏噓者有之,後怕者有之,撫屍大哭者亦有之。
宋鯤站在一塊巨石之上,高聲說道“各伍,伍長戰死者,以年齡最長者充任伍長。各隊,隊長戰死者,以年齡最長者充任隊長。各伍長、隊長,率領本隊士卒,收斂同袍屍體,妥善保存死者竹牌。”
士卒們同聲允諾,開始按照一伍、一隊集結,然後有組織的打掃戰場。
在收斂屍體,取走屍體懷中竹牌的時候,也不知道是誰,最先念了出來已經背的滾瓜爛熟的同袍誓約。很快,戰場上全都是背誦誓約聲音。
這聲音很低沉,很緩慢,帶著哀傷與撫慰。像是佛教傳入之後的往生咒,又像是道教出現之後的超度經。從殘酷戰場上僥幸活下來的人,心中得到了一絲安慰,心情漸漸平複下來了。
吳廣也唏噓了一會,神情複雜的看著宋鯤軍。
吳廣手下的士卒死傷極少,因為麻衣軍一觸即潰,幾乎沒怎麼戰鬥。倒是宋鯤麾下的士卒,隻剩下了六成,死傷過半。
有時候,身臨其境的殘酷反倒不怎麼可怕,因為人人忙著掙命,沒有時間害怕。在旁觀者眼中卻尤為心驚膽戰。
吳廣拍了拍宋鯤的肩膀,說道“宋兄弟,隨我去見陳王吧。”
宋鯤點了點頭。
在路上,吳廣感慨不已,說道“宋兄弟以八百人之寡,竹矛木棍之陋。擊千餘秦軍之眾,銅劍鐵戈之利。死戰不退,最終殺敵獲勝。戰神之名,當之無愧啊。”
宋鯤微微一笑“若非吳兄解圍,我這戰神已經是戰鬼了。”
吳廣哈哈大笑。
宋鯤又說道“往日見王舉膽小諂媚,不堪大用。不料這次倒勇敢的很,能殺破重圍,報信求援。若非他,此戰必敗。吳兄,王舉與銅牛可好?”
吳廣有些愣神“銅牛?未見銅牛啊。王舉?王舉不曾報信,隻說宋兄弟被圍,危在旦夕,怕是無法生還了。後來我登高遠眺,見秦軍隻有一百餘黑衣精壯,其餘八百麻衣人,不過在後麵虛張聲勢而已。於是率本部繞道後方,擊潰麻衣軍。”
聽完這話,宋鯤頓時臉色一變。周身散發出一股殺意來。這殺意讓吳廣都打了個寒戰。
這時候,陳勝已經在前麵了。陳王身穿長袍,頭戴銅冠,顯得雍容華貴,與滿身是血的吳廣和宋鯤大不相同。
陳勝沒有和宋鯤擁抱,或許是擔心弄臟了衣服。他隻是向宋鯤拱了拱手,笑道“宋兄弟真乃吾之薑子牙啊。”
宋鯤不等他說下麵的話,沉聲問道“王舉何在?”
陳勝有些不快,他後麵還有對宋鯤的獎賞沒有說呢。畢竟賞罰分明,將士才能賣命。結果被宋鯤這麼粗暴的打斷話頭,真是太過無禮。陳勝有些惱火的向身後指了指。
宋鯤抬眼一看,發現營地中架著一隻瓦罐,瓦罐裡麵熱氣騰騰,不知道煮著什麼。王舉坐在旁邊一塊石頭上,神情呆滯。
宋鯤大踏步走過去,一腳踢翻了瓦罐,下一腳就踹在了王舉頭上。
王舉被揍的哇哇大叫,待看清楚是宋鯤之後,忽然閉嘴不言了,隻是抱住腦袋,沉默的挨揍。
宋鯤打累了,氣喘籲籲的停下來,一把揪住王舉的衣服,將他從地上提了起來,大聲吼道“王舉,銅牛何在?”
王舉畏懼的看著宋鯤,哭喪著臉說道“我二人,被……被秦軍衝散了。我……我亦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