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反賊!
宋鯤說的一本正經,縣令聽完之後,有點茫然的看著吳廣“此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瘋?”
吳廣馬上點了點頭“不錯,我這兄弟近日患了失心瘋。今夜病情忽然嚴重,一直胡言亂語。小人本想帶他找大夫,誰知道他忽然大呼小叫,說什麼要告奸,隨後就敲開了大人的門。”
縣令有些無奈,折騰了半夜,原來一直在和瘋子說話。他剛想命人將這兩個蠢材趕走,忽然轉念一想“不對,我手中這封書信,分明是真的。瘋子可以胡言亂語,又豈能偽造書信?”
想到這一節,他向旁邊的小吏吩咐了兩句,那小吏帶了兩個秦兵,急匆匆地走了。至於宋鯤和吳廣,則被押送到了縣衙當中。
縣令坐在幾案後麵,皺著眉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而宋鯤和吳廣則站在不遠處,被秦兵嚴密監視著。
吳廣本想悄悄和宋鯤商議對策,可轉念一想,宋鯤已經得了瘋病,說也沒用,隻好歎了口氣,自己琢磨起來了。
也就一盞茶的工夫,剛才那小吏匆匆跑了回來,一臉緊張的向縣令說道“小人已然打探過了,葛氏宅中燈火通明,裡麵人聲嘈雜,顯然葛氏子弟一夜未睡,有重大圖謀。不僅葛氏,縣中其他豪強,諸如郭氏、李氏、趙氏,同樣燈火通明。小人甚至看見,這幾家豪強的仆役站在門口,時不時向街上張望,看他們麵色焦急,像是在等消息。”
縣令一拍幾案,謔的一聲站了起來“由此可見,葛氏確實要反了?並且聯絡了其他豪強大族,要以本官頭顱為信物,投降陳勝?”
那小吏支支吾吾,不敢回答。不過他這種態度,算是默認了。
宋鯤嗬嗬笑了一聲“在下早就說過了。”
縣令在廳中轉了一圈,忽然猛的轉過身來,兩眼直勾勾盯著宋鯤“本官明白了,你不是失心瘋,你是來招降的。”
宋鯤哈哈一笑“不錯。城池隻有一座。葛太公獻城,他便是陳王的大功臣。大人獻城,那麼大人就是陳王的功臣。希望大人早做決斷,免得城被人獻上去了,大人的頭顱也被獻上去了。”
縣令冷笑了一聲“陳勝區區數千人,也想讓我獻城?我手中尚有數百秦兵,無不以一當十,有他們守衛府邸已然足夠了。本官隻要固守待援,待援軍自馳道趕來,爾等必死無疑。”
宋鯤臉上露出神秘的笑容來“大人,你又在虛張聲勢了。此去鹹陽數百裡,不等皇帝詔令下達,你早已城破身死了。更何況,外有陳王,內有葛氏,你這麼把信送出去?”
縣令有些無言以對了,可是讓他投降農民軍,卻是萬萬不能的。這和忠心無關。關鍵是陳勝軍太弱小了,它就像是黑夜中的一點燭光,隻要一口氣就能吹滅。如果自己真的降了,等秦軍打敗陳勝的時候,自己肯定死無葬身之地啊。
這時候,宋鯤又給了縣令致命一擊“大人,哪怕你的秦兵真能守住府邸。你怎麼知道,從鹹陽來的是援軍,而不是使者呢?”
縣令心煩意亂的問道“什麼使者?”
宋鯤說道“誅殺你的使者。”
縣令心中一沉“為何要誅殺我?”
宋鯤說道“自二世皇帝登基以來,多少郡縣長官被誅殺?一介使者,持三尺絹布,自鹹陽而來。隻需要當堂宣讀詔令,主宰一方的長官頓時身首異處。大人,哪怕陳王不起事,你也禍不遠矣。”
縣令強裝鎮定說道“那些被誅殺之人,無不有錯在先。本官無罪,何必擔憂?”
宋鯤說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大人當真不知道你的同僚為何身死嗎?當真是因為貪汙一匹絹,斷錯一樁案?非也,二世皇帝年乃先皇少子,資曆甚淺。他內忌朝中老臣,外疑地方官長。爾等皆為始皇帝任命,並非二世親信。他當然要將你們除去,換上自己的親信。否則,哪能睡得安穩?”
縣令的臉色頓時就變了。他死死的盯著宋鯤“你是什麼人?廟堂中的事,你為何如此清楚。”
宋鯤沒有說話,又露出神秘莫測的笑容來了。
縣令心亂如麻,沒錯,沒錯。此人全都說中了。自二世皇帝登基以來,先是大肆屠殺皇室子弟,哪怕是自己的兄弟姐妹,也毫不手軟。然後在鹹陽清洗前朝老臣,緊接著又以各種借口,誅殺地方官吏。
皇帝要培植自己的親信,要清洗先皇的老臣,這在官場上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所有人都戰戰兢兢,聽到鹹陽使者到來的消息,都嚇得坐立不安。
這些天縣令沒睡過一個好覺,他不是畏懼陳勝,陳勝數千人,根本不足為懼。他怕的是鹹陽使者啊。
可是……再害怕使者,他也沒有想過要叛亂。沒有彆的原因,就因為秦實在太強大了。叛亂無異於找死。
可是,不叛亂的話,能躲過皇帝的屠刀嗎?
那些相熟識的同僚,他們在死前都在自我安慰,都覺得皇帝殺了彆人,未必會殺自己。於是他們比往日勤政十倍,挖空了心思討好皇帝。以為隻要放低姿態,便可保住性命,直到鹹陽使者帶來皇帝的詔書。
宋鯤見縣令臉色變個不停,就知道他在天人交戰,猶豫不決,於是低聲說“大人認為,我一個窮戍卒,為何知道朝堂中的秘密?”
縣令急迫地問道“為何?”
宋鯤當然不會告訴他,這些都明明白白寫在史書上了,後世的人當然知道。
他微微一笑,說道“因為扶蘇公子,就在陳王軍中。”
“啊呀。”縣令驚呼了一聲。
其實陳勝軍中有扶蘇和項燕輔佐,這個消息縣令也聽到過,但是當時隻是置之一笑,根本不相信。可是現在……宋鯤一個窮戍卒,居然把朝堂中的秘密說的頭頭是道,這就讓縣令深信不疑了。
秦朝可不比後世,一個開出租的能滿嘴跑火車,從計劃生育一路侃到美國大選。在古代,平民和官僚有天然的界限。他們根本不可能知道官場上的事。
尤其是秦代,實行的是愚民教育,百姓越笨拙,便越有利於統治。於是秦人絕大多數不識字,每日辛苦勞作,應付租稅尚且力有不足,誰還有心思打探官場上的勾心鬥角。實際上,他們也沒有渠道打探到。
宋鯤像是一個魔鬼一樣,引誘縣令說“所以,大人降了吧。你降陳王,便是降扶蘇。扶蘇為秦公子,這不算叛亂。將來鏟除暴君,公子論功行賞,大人的前途,還用我說嗎?”
縣令聽到這裡,頓時眼前一亮。
跟著秦二世,惶惶不可終日,沒準哪天就被殺了。如果跟著扶蘇,確實有風險,可是回報豐厚啊。更何況,縣令是秦人,知道扶蘇的號召力有多強大。
在這一瞬間,他忽然發覺,陳勝也未必那麼不堪一擊。他確實是一團小小的火苗,可是大秦已經堆滿了乾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啊。
“罷了,罷了。鹹陽有皇帝要取我性命。城內有葛氏密謀叛亂。外麵有陳勝虎視眈眈。我等也不是,守也不是,戰也不是。走投無路,還能如何?”
縣令長歎了一口氣,向宋鯤長揖到地,行了一禮“多謝先生指點迷津,我,降了。”
吳廣的嘴張開後就沒有合攏過,他已經完全看傻了。